夜已经完全降临了,屋里一片黑漆,我逐渐看不清卡莱尔的脸,只有隐约可见的轮廓。
他正看着我,没急着回答我的问题。
我转头又看向窗外的马场,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的制度和准则,存在什么问题吗?”
卡莱尔的语气很平静,是真的好奇与疑惑的态度。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严格遵守制度与准则。制度与准则能让混乱变得有秩序,军队不能没有制度,帝国不能没有制度。”
这当然无可厚非。
制度与准则是必然要存在的。
我问他:“那制度与准则会是一层不变的吗?不合理的话应该怎么办呢?”
卡莱尔困惑:“不合理?”
“嗯,如果合理的话,为什么人们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游行抗议呢?”
卡莱尔不说话了。
他在思考。
我继续对着马场的方向,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心里也有一团线在盘绕着,拖拽我的情绪与理智。
一刻钟后,卡莱尔给出了他思考的结果。
“不合理的话,必然是要改的。这是帝国高层会考虑的事情。但,集体游行围堵,就是破坏制度的行为,应该制止。”
我看向他,犹豫着说出了心里话:“少将,您知道吗?一直以来,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具强大的机甲,完美又冰冷,是奈达勒联邦帝国实力的象征。”
卡莱尔微微动了下,他朝我靠近了。
“帝国的制度这么制定,必然是有道理的。”他停了一瞬,问我,“你是看到昨天伤亡的人,感到害怕?”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卡莱尔:“你不用害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低下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呢?”
如果没有机甲修复师所带给我的薪酬报答,我此刻还是身无分文的小难民。
如果不是因为那笔钱,勒缪大叔和塔莎阿婶也没法完成资产证明。
如果我与卡莱尔之间没有这段奇妙的际遇,此刻的我和阿叔阿婶,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提供移居证明也流离失所,成为游行队伍中的一员。
我只是一个特例,可那个特殊的群体里,能有几人有我这样的际遇呢?
而我的际遇,又能持续多久呢?
总有一天,我也可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卡莱尔也想到了这些,但他似乎不想承认。
“你就是不同的,不同于游行的人,不同于其他所有人。”他皱着眉,最后这句话带着点似乎他自己都疑惑的情感,“你,很特别,和我认识的所以人都不一样。”
卡莱尔声音低到我几乎听不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不一样......”
我们不约而同沉默了,我在想着未来与距离,卡莱尔则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我内心里的那团线盘得差不多了,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
“假期快要结束了,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收留,也很感谢您教我骑马,教我研究机甲,感谢您对我偶尔无理取闹的包容。”
我朝他深深鞠躬:“新学年开始后,我想结束机甲修复师的工作,专心学业。”
卡莱尔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为什么??机甲修复师很适合你。”
他列举了几个假想:“是觉得报酬过低?还是因为不能参与机甲实地研究而不满?明天起报酬可以加一倍,真的想参与研究的话我可以让研究院给你开一个实习身份......”
我打断了他的话:“不是的少将,与这份工作本身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当机甲修复师了。机甲修复,并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卡莱尔盯着我看了几秒,语气带上了点生硬:“你很有机甲天赋,继续努力,会成为一个十分优秀的机甲修复师。不想当修复师的话,那你想做什么?”
我其实也还没有想好,之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昨晚过后,这个模糊的想法里又带上了点强烈的驱动力。
“我想有一个小木屋,屋门前有一片草地,草地上能养几只小动物。我会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总之,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卡莱尔:“这个愿望,与机甲修复师并不矛盾。成为优秀的机甲修复师后,物质有了保障,你还是可以住在草原上的小木屋,和你爷爷一样,同时兼顾牧场帮工和机甲修复师的身份。”
我摇摇头,爷爷不是这样的,爷爷一直想过纯粹的牧场生活。
卡莱尔并不了解我们。
我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我这个小愿望实现的过程,应该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在此之前,我最想做的,应该就是,争取自由与平等了吧。”
我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