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峡西岸的龙背山并不算高。 但足以俯视狄公闸。 特别是月明星稀的仲夏之夜。 就是蚊虫多了点,老往襟领与袖管里钻。 “明府,咱们这是要……看星星吗?” “看星星的话,我和小师妹为什么要带上你?” “……” 说的好有道理。 龙背山上一处突出似高台的狭窄草坪上,刁县丞带着身后几个长随,他忍不住伸手到处抓痒痒,同时看向前面那对俊男靓女的背影,不时好奇发问。 龙背山上这一处视野不错的高处草坪,是每日早上,年轻县令喜欢带他们来的地方。 从此处能俯视到下方这座狄公闸,甚至远眺波光嶙峋、千岛如船的云梦泽。 白天风景好也就罢了。 可眼下大半夜来此…… 刁县丞惆怅叹息,遇见明府这样的上官,实在难顶,无福消受。 他总是能给你整一种很新的东西。 “明府,那咱们为何还不下去,不是要去闸上吗……怎么大半夜也来这里呀。” “不是说了吗,有趣的事。” 欧阳戎笑着转身,将一小瓶小师妹为他准备的驱蚊膏,涂完后丢给了后方缩着的刁县丞: “抹点吧。嗯,刁大人再走近一点。” 刁县丞赶忙接过,眼睛一亮,涂抹起来,嘴里道: “明府,下官恐高,还是别离悬崖太近,容易头晕的。” “你过来。” “要不还是算了吧,…” “过来。” “明府,下官真的恐高,少时从房顶上掉下来过。” “对刁大人的少时不感兴趣。伱过来,掉不下去。” “明府……” “我叫你过来,别装糊涂。” “啊……明府,不要啊!” 年轻县令含笑把瘦猴似的老县丞瘦胳膊一抓,强拉到了他身边,也就是半山腰这处草坪的边缘位置,手指下方狄公闸的方向,翘了翘下巴示意。 “刁县丞看清楚他们在干嘛了吗?” “夜值加班……吧?” “你管这叫夜值加班?”谢令姜斜了眼旁边这个想啥也不沾的老油条: “偷偷摸摸和窝老鼠似的,哦,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毕竟算是监守自盗,也夜值了不是,要不要再去给他们加顿夜宵?” 刁县丞缩头缩脑,噤若寒蝉。 原本想闪躲的眼睛,还是被狄公闸内正在安静发生的一幕吸引了眸光。 他与身后的几位随从们,一齐伸长脖子瞪视下方这古怪。 每隔十米立一只火把的狄公闸上,人影幢幢。 一群谌先生手下的工匠正在小心搬运着一只只木桶,在一个胖乎乎司吏的带领指挥下,鱼贯进入了狄公闸即将完工、也是最后完工的内闸。 而内闸的闸室门口,有谌先生等老工匠掏出钥匙,依次打开室门,放由工匠们进入。 隐隐能看见这些工匠们搬木桶进入,空手而出。 很明显是将那一只只古怪木桶留在了即将完工封闭的内闸闸室内。 这一幕在闸上悄然进行着,或说是明晃晃的发生,毕竟被一旁的火把照的通亮,夜色都难遮住。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阻止。 从欧阳戎与刁县丞所在的龙背山这处高台向左望去,在另一边河滩上的值班营地内,正燃起一处处篝火,不少县衙书吏衙役和工人们,正在晚膳歇息。 看样子,没人知道不远处的狄公闸上正在有条不紊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可能有人瞧见了甚至去问了,但只以为是谌先生等工匠们在夜值干活,没多少怀疑,继续守在外围的营地上,防着外部的动静,却万万想不到身后狄公闸内的蹊跷。 欧阳戎转头笑问: “刁大人觉得这处风景怎么样,没白来吧?” 刁县丞默默不语,瞪圆的眼睛安静倒映着下方发生的一幕幕。 “刁大人脖子探这么长,看来是不恐高了。” 欧阳戎寻思了下,笑说。 刁县丞不禁抓紧了手中装有驱蚊膏的细颈瓷瓶,嘴巴干燥,结巴道: “明府,他……他们这是……” “很显然,是夜值加班。”欧阳戎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