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崧舟不愿意相信。
虎毒不食子,在家业和亲子面前,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前者?
可他也明白,闵庭柯不会信口胡说。而且虽然只见过数面,但以他对白老太爷的了解,知道对方也绝对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或许当家势达到顶峰的时候,所谓的人伦亲情,终究只是维护家族利益的一颗棋子?
真相往往就是这样的残忍。
唐崧舟很快便冷静下来,低声道,“这么一想……当年的很多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闵庭柯点了点头,“白老太爷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绝对是一位优秀的掌舵人。他的目光和远见非常人所能及,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佩服他的。只是作为亲人,他未免冷血的一些,最后落得个无人送终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当年白老太爷的丧事虽然由二房主理,但白元德到底用了几分心思,外人或许不知道,像他们这样并驾齐驱的大家族,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当时便流传着一种言论——说是白元德不满当年白老太爷对自己的疏忽和冷漠,对他根本没什么感情,要不是碍于情面,甚至连面都不愿意露。
至于闵老夫人,因为那碗断子的汤药早就与白老太爷恩断义绝,两人后来相敬如宾,见面都没什么话说,更别提感情可言了。
白老太爷的死,真正伤心的人并没有几个。
唐崧舟沉默不语,满腹心事。
闵庭柯则轻声道,“不过唐老夫人能见微知著,立刻便意识到事情出了问题,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唐家能在杭州站稳脚跟,与老夫人的提点协助脱不了关系。”
唐崧舟对母亲素来敬重,闻声立刻点头道,“这是当然,家母这辈子也算跌宕起伏,见多了世态炎凉,看问题也比我们多了几分慎重。”不过他还是无法相信白元裴的死会是白家长房的手里,“六爷,您真的确定不是二房吗?”
他怎么都没办法将整件事和二房联系到一起。
闵庭柯能理解他的心情,这就好比一个人与一头猛虎和一只狗同时关在一个笼子里,有一天人死了,大家自然会认为是老虎下的手。如果有人告诉你,狗才是真凶,只怕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只能说史大太太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这些年伪装得太好了。
闵庭柯道,“先前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也认为是二房动的手脚,毕竟最后得力的只有二房。可现在看来,咱们都小瞧了长房的能耐。”
唐崧舟满脸疑惑地问道,“长房做些,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为他们作嫁衣罢了。”
闵庭柯便将长房白修衍装病的猜测说了,“如果史大太太一开始就觉得加入争斗,不如作壁上观,等着二房和三房内斗得差不多了,这时候长房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呢?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自小便让他装病,营造出一个白修衍是个病秧子,根本没命接受家业的假象,让二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三房身上。哪怕三房出什么事儿,众人也会将目光落到二房的头上,谁又会想到一心向佛与世无争的长房会在暗中做什么手脚呢?”
唐崧舟无法相信,“让一个孩子装病,甚至一装就是十几年,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有志者,事竟成。”闵庭柯笑着说道,“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只要沉得下心,忍得住气,没什么不能成的。长房的这一招实在精明,把所有人都给蒙蔽了。”
唐崧舟道,“可不论如何,二房已经接手了家业,又有正儿八经的嫡子继承,怎么也不可能再将家主之位传给长房吧?就算斗倒了三房,长房又要如何解决二房呢?”
闵庭柯淡淡地道,“白家的二房不过是个花架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仔细想想,二房这些年都做成了什么事?生意上不过是靠着老辈儿留下的余荫过日子,并没有特别的建树。白元德虽然老谋深算,却是个离不开女人的主,除了家里的正房太太,姨娘小妾、相好的数不胜数。就算是圣人,被牵扯了这么大的精力,只怕也没心思做正事了。他能不出什么错,就该偷着笑了。至于白修睿,自小就没有父亲在上头正经教育,只有个蔡氏照顾。那蔡氏又是个一味只知道心疼孩子的,不论做了什么,在她眼里也只有好,把个白修睿娇惯得不成样子,干什么都不成,脾气还大得不得了。白家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能有什么将来?他若真是出类拔萃,白元德又何必在这把年纪,又弄出个庶子出来?”
唐崧舟道,“难道白元德是要让这个庶子继承家业?”
闵庭柯道,“他心里的算盘精明着呢,谁能猜到他怎么想。但无论如何,这个庶子的出现,不但打乱了蔡氏和白修睿顺利接盘的计划,也让长房有些不安。毕竟他们还指望着二房没有人才,然后在白元德离世之后,便立刻推出白修衍来,到时候由宗族长老做主,将家业移权到长房,也不是没有可能。事先只要做几件事也就成了:第一,收买宗族长老。这其实并不难办,白元德虽然对宗族还算客气,但等他死后,以蔡氏的刻薄秉性,未必能与宗族相处得好,目中无人的白修睿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史大太太将身份降一降,再拿出诱人的条件,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