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老太爷则在短暂地惊讶之后便对唐氏充满了欣赏。 这个唐氏的脑筋可比自己想得精明多了,并不像白老太爷说得那样迟钝愚蠢。 现如今唐氏要回娘家生活,三房的产业又要留给治哥,可惜孩子年纪太小,完全没办法接手,那这产业目前就只有两种解决方法。第一种是暂时将其归于公中,收益却要记录清楚留给治哥,但眼下内房没了可靠的继承人,唯一的白元德又不是一个德才兼备的能人,要是把家业真交到他的手里,等治哥成年之后回来继承三房的产业时,能剩下多少都不可知。另一种办法便是由唐氏代子保管,可惜唐氏也不是个精明厉害的人,何况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多有不便,要是把产业交给娘家的哥哥来帮忙管辖,白家又肯定不会答应。那产业不像是银票东西,随便封存起来,等到治哥长大了再打开就行。这些产业涉及到各种洋行铺子,果园田产,需要一个头脑精明懂得分辨实事的人帮着经营照顾,稍有不慎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昨天夜里毅老太爷还站在唐氏的角度上细细思量了一番,如果他是唐氏会怎么解决呢?怎么看都是将其归于公中最好……没想到唐氏自己也是个聪明人,居然想出了第三个办法,而且还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妙计。不但保证了三房的家业不会落于外人之手,又利用外房与内房之间的微妙关系相互制衡。这样一来外房对三房的产业肯定会尽心尽力,但内房为了不让外房起势过猛,肯定会费心压制。 如此一来,未来的场面会是如何,那还真是难说。 毅老太爷微笑着喝了口茶,没有插嘴,耐心地等着白老太爷做出反应。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白老太爷自以为聪明绝顶能够算计人心,没想到这次却阴沟里翻船,被唐氏打了个措手不及。 白老太爷的愤怒可想而知。 不过他觉得以唐氏那样的榆木脑袋肯定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来,后头一定有人支招。要么就是闵老夫人,要么就是白元则这一房……这群人是不想看白家好了。 白老太爷咬了咬牙,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白元裴已死,家业已经归治哥所有,而作为治哥的生母,唐氏有权在治哥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之前替他做出决定。白老太爷觉得还是小瞧了这个唐氏,最开始就该咬死了她通奸的罪名不能让她翻身,这刚有松懈,她立刻便反咬了回来,而且还让自己进退两难,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如今宋孚已死,再想定唐氏的罪便没那么容易了。 白老太爷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他也并非等闲之辈,很快便冷静下来,见招拆招地说道,“何必这样麻烦?三房的产业说到底还是要留给治哥的,治哥养在我身边的,我自然会在照顾好他之外,将他的产业也都安排清楚。他毕竟是我的亲孙子,难道我这个做祖父的还能坑害了他不成?” 唐氏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一点儿都不惊讶地回道,“治哥怎么能养在您身边呢?您自己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日常还要人照顾,何况家里家外这么多的事儿,哪一样不要您操心,您哪还有闲工夫照顾治哥呀!治哥这个年纪最是需要亲人陪在身边,所以我会带他一起回唐家生活的。” 唐氏口气平淡,仿佛就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这一下白老太爷的脸色搁不住了,阴沉得就像乌云密布的阴雨天一般。他砰地捶了一下桌子,指着唐氏骂道,“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想把治哥也带回到唐家去?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痴心妄想的话来!我还没死呢,怎么可能让你把元裴唯一的骨血从我身边带走?我明白告诉你,这件事儿你想都不要想,治哥肯定要跟在我身边的,没道理让别人家养白家的孩子。” 唐氏淡淡地看着他,眼神连一丝怯意都没有,“那我也明白告诉您吧,这件事儿我不但敢想,还一定会言出必行,治哥必须跟我回唐家。白家就像个泥潭一样,再好的人待在这里也会被染黑了,我不可能看着儿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这件事儿您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商量。” 这怕是唐氏这辈子说得最硬气的话了,她说的时候脸色虽然淡定,但心却怦怦乱跳个不停,等话全部说完,内心反而彻底地平静下来。 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吧? 白老太爷没想到唐氏能这样坚决,气得脸色大变,顿时咳嗽不止。 蔡二太太见状,眼珠子转了几转。 治哥留在白老太爷身边对二房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老太爷身子好,说不定可以坚持到治哥足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那这白家的家业最终不还是落在三房的手里了吗?二房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这样一想,话到嘴边的蔡二太太出奇地选择了沉默,和白元德一样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