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也没有多说,安静地走回到了院子正门口。三房所住的院子原本叫绯烟院,后来更名叫立雪堂,据说这名字还是白元裴自己改的,他嫌弃绯烟太女里女气的住着不舒服,便自己做主换了立雪堂。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年纪,但天生聪慧,读书的天分也比两个兄长还要高。白老太爷听了非常的高兴,当即便令人题字刻匾,逢人便夸奖这个小儿子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才。 唐氏站在立雪堂的门前望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笔墨酣畅的三个大字,心里无比的失落。 住久了的院子都会产生感情,离开时甚至还会不舍。可白家的人却像是偎不暖的寒冰,相处了这么久,最终却只有算计陷害,半点儿情谊也没有。 唐氏幽幽叹了口气。 离开了丈夫离开了白家,前路一片渺茫,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向何方。她能把两个孩子平安的带大养育成人吗? 唐氏有些不安,更多的则是迷茫。下定决心往往很容易,但真要走下去的时候,却又觉得害怕和担心。 则大太太贴心地安慰道,“你什么也不用想,你母亲和哥哥都是豁达明理之人,一定会善待你和你的孩子们。治哥和未出生的孩子有舅舅和外祖母相互照应,肯定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安心等待时机就是了。” 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唐氏的心事。 唐氏点了点头,感激地笑了笑。立雪堂的门口左右分别站立着小厮,则大太太不好再送,让吴妈扶着唐氏进门。她还不放心地叮嘱道,“怀孕的女子最忌胡思乱想,你安心休息好好养胎,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唐氏轻声答应,和吴妈进了立雪堂的大门。 则大太太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脚步匆匆地往白老太爷的院子赶去。 白老太爷那头忙活了一阵,穆老大夫来之前就已经悠悠醒转,靠在软枕上由白元德服侍着吃药。白元则几个人则侧立在大床两侧,一个个低着头,都没有出声。 白老太爷咳了两声,沉着脸道,“我就是被气急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喝点儿汤药就没事儿了,你们也不用都守在这里,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白元则等人躬身答应,一个个鱼贯而出,没有多留。 白老太爷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推开了白元德手中的药碗,声音毫无波动地说道,“你也下去吧。” 白元德微微一愣,还以为白老太爷把外三房的人支开是有心里话要单独跟自己说,没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好待遇。可面对白老太爷时,他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不服气,还是要乖乖答应。他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快步跟了出去。 白老太爷等人走干净了,这才低声说道,“老东西,别藏头缩尾的,赶紧出来吧。” 他声音一落,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神情恭敬的老人,正是刚刚出现在祠堂的胡管事。 要说胡管事这人,半生境遇倒也颇为离奇。他本名叫胡冠仁,是光绪十七年的进士,还被安排到了四川绵竹在县衙里做个县丞,不过后因为酒后失德胡言乱语得罪了顶峰上司,便被发还原籍,不许他再参加科考。胡冠仁是个天生读书的料子,一心想要求取功名,他也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要做什么名垂青史的好官,而是为了能够多敛一些钱财。他幼年时便经常见官吏收钱敛财,穷人没有钱那便是寸步难行,因此他的心里便一直留着这样一个念头。如今断了前路,他只能另谋出路。可惜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没出半年赶上饥荒,家中父母兄弟不是活活饿死便是得了重疾无钱医治,最后就只剩他命大,跟着逃荒的大军一路北上,最终逃难到了上海。 上海滩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十里洋场夜夜笙歌,落在胡冠仁的眼里,全然是一番新景象。他立刻便做出了决定,跑到人市上将自己卖到了一户姓陈的人家做下人。他头脑聪明又读过书,很快便成了陈家人的心腹,开始帮着陈家打理家事。陈家一家子全是大烟鬼,自上到下没一个人不抽大烟的,见胡管事可靠能干,便彻底撒开了手。胡冠仁如鱼得水,很快便混出了一些名声,便有其他看到他的人家来挖角。胡冠仁觉得陈家不是可以能长久倚靠之人,收拾了东西细软不告而别,奔去了另一户人家当起了管事。陈家人后知后觉,拿着卖身契约去找胡冠仁。谁知胡冠仁早就想到了这一招,当初签订卖身契约的时候,是以他兄长的名字签的,这会儿他咬死了不认,陈家也没有办法,扬言要去告胡冠仁。胡冠仁奔赴的新东家可比陈家显赫多了,不然胡冠仁也不能想也不想地跳槽,他听了陈家人的话后丝毫不怵,冷笑着让他们随便去告。陈家也没有硬气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息事宁人,自吃哑巴亏,这件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胡冠仁在新东家干了几年,风头日盛,不过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