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卓缓了半天才渐渐止住了笑,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别闹了别闹了,我们快点吃饭去吧。”
说完便和店伙计与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大大方方地在前引路,领着众人往出走。
白修治紧紧跟她的后面,不死心地问道,“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上了没有?你要是真要去做镖师,就把我也带上好了。”
商君卓头也不回地道,“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我是去保镖的,又不是保护你的,你跟着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白修治道,“你可不要小瞧我,真遇上什么危险,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你呢。”
商君卓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两眼,“就你还保护我?你力气没我大,跑路没我快,你能保护我什么?”
白修治想也没想地道,“我可以帮你挡刀子!”
商君卓微微一怔,忍不住红着脸道,“哪就有你说得那么危险了?你就不能盼望我点好,怎么别人出门一趟什么事儿都没有,到我这儿就艰难险阻危险重重,连刀子都出来了?”
白修治道,“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大咧咧的,不论跟你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我告诉你啊,外面的世界可比你想象中危险多了。”
商君卓‘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多知道一样。你跟我有什么不同,长这么大只出过一次远门,就是从杭州到南京来吧?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走南闯北经历过多少事儿呢。你就别在我面前逞能了,说起这世上的事啊,我比你清楚多了。你还有家人保护,我有什么呀?我可是从小就在大人堆里长大的,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历过?我从九岁开始就自力更生,每天睁开眼就得算计着如何赚钱了。你以为和大人打交道那么容易呀,不但要看人脸色会说话,还得眼疾手快会办事,这门学问比书本上的知识要难多了。你别仗着自己多读了一些书,就以为明白了世上的一切。不是有句话叫实践出真章吗?你不亲身经历,单靠别人说是不行的。”
白修治被顶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上,他的确没什么发言权。自小被保护得太好,他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辛苦,而且成长的过程中,他打交道的人都是有数的。哪像商君卓一样,聪明市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渡头那些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跟她打交道,一个不小心都容易被算计了。
这也是为什么商君卓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的重要原因。
除了她的勤快能干之外,她的聪敏和口才也都是一流的,总能把人哄得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招人烦。
商君卓见他没有开口,笑着道,“修治,我当然知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只是你我的出身不同,注定要走不同的路,你能帮得我了一时,终究不能帮一世。何况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唯独‘骨气’不行。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我学问不如你,但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我虽然是女子,但并不比你少什么,靠着我这双手,总能给自己争出一片天来的。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还是好好读书,早日学成回家团圆,这样漂泊在外,怎么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神色淡淡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出风萦绕过白修治的耳旁。
白修治一怔,从她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划清界限的味道。他微微皱着眉头,“我们之间也要算计得这么清楚吗?”
“嗯!”商君卓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要算清楚。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仿佛闷雷一般,重重地敲在了白修治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头昏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自己在商君卓这里,果然只是个朋友啊……
唐学荛虽然走在后面,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很低,他听不到说了什么,但一看白修治神色不对,身子微晃,他急忙上前扶住了,“治哥,你怎么了?”
白修治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道,“没什么,一时间有些眼花……”
商君卓在一旁轻轻笑着道,“肯定是因为没吃饭,所以饿得冒金星了。”
白修治直直地看着商君卓,眼神包涵了太多的情绪,让人觉得意味不明,却猜不透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唐学荛虽然耿直却并不傻,一眼就看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但他却聪明的没有点破,而是跟着一起和稀泥,“那咱们就快点儿走吧,说真的,我也有些饿了。”
商君卓点点头,“好啊好啊!”
还是往日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
白修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的脚步向前走,心底却茫然地没了主意。
商君卓只拿他当朋友看待,自己的满腔真心难道就要付诸东流了?
商君卓用眼尾的余光瞥见白修治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十分难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