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宥三太太还是很忌惮闵老夫人的,闻声立刻站直了身子,眼睛咕噜噜地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闵老夫人沉着脸走到几人身前,冷冷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闹成了这样,做长辈的没有长辈样子,做晚辈的没有晚辈样子,白家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你们都当耳旁风了?”
宥三太太听着,立刻哭诉道,“老夫人,您可算来了!您得为我做主啊……”
闵老夫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哭哭啼啼的能顶什么用?”
宥三太太哭得更伤心了,“老夫人……您不知道,治哥背着我挑唆唯哥与家里不和,我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能支撑家业,也不知道治哥安得什么心,要毁了外三房的基业。我死后有什么脸去见元宥?”
闵老夫人皱着眉头问道,“你说治哥挑唆了唯哥,可有证据?”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听得宥三太太一愣。
证据?
这种事还要什么证据?
闵老夫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胡乱嚷嚷,不悦地道,“如此重要的事,岂容你一个内宅夫人乱说?今日你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若是拿不出实证来,可有想过后果?”
宥三太太听得一愣。
能有什么后果?
闵老夫人不屑地道,“元宥已经去世多年,你也一直为他守着,把你休回家去肯定是不成,白家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像你这样不辨是非,做事不计后果的内宅夫人,是可以送去庙里代发修行的,想必就是你娘家,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宥三太太顿时慌了,“我……我没有胡说!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庙里?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偏心,就是闹到宗祠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闵老夫人冷笑道,“我说你不辨是非,你还不服气。如今连我也捎带上了,怎么?你们外三房出了事儿,是不是也由我引起的?”她越说脸色越难看,宥三太太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几个跟着来的婆子意识到情况不妙,瞧瞧拉着宥三太太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偏偏宥三太太是个糊涂的人,如今又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得到这些,气呼呼地道,“您分明偏心治哥,我说什么都不信,上来就为他辩白。您怎么不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闵老夫人‘哼’了一声,“好啊,我就顺了你的心意,仔细地问一问。”说完,她便看向了白蓉萱,低声问道,“治哥,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蓉萱哪能让闵老夫人就在立雪堂的门口说话呢?她连忙上前一步,轻声道,“您到厅堂里坐着听我说吧。”
闵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由易嬷嬷扶着向前走去,看也没看宥三太太一眼。
白蓉萱自然而然的跟上,只有宥三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色十分尴尬,
她身后的婆子赶忙道,“太太,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宥三太太不服气地道,“怕什么?有理走遍天下,这件事总归是他白修治做得不对,谁让他插手管外三房的事情了?他既然不怕丢人非要说个明白,咱们就跟上去,看看他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颠倒黑白的好话来?他今日说不清楚,我就闹到白元德那里去,让他出面为我做主。”
二房和三房不睦已久,她正好给二房个理由,好好的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宥三太太整了整衣衫,打起精神去了燕栖阁。
闵老夫人已经坐在了正首,正由白蓉萱亲自斟茶。
宥三太太见状,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个白修治,还真会阿谀奉承。
她故意加重了脚步,弄出些声响走进了厅堂内。
闵老夫人接过茶杯,却没有急着喝,转头对易嬷嬷吩咐道,“叫个人去通知二房一声,看看元德方便过来一趟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这个做家主的怎么能不露面呢?”
易嬷嬷笑着领命而去。
反倒是宥三太太愣在了原地。
闵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吗?自己还没有开口,她怎么就去找白元德了?
宥三太太一时反应不过来。
闵老夫人冷冷地一个眼神扫来,神情淡漠地道,“用不用再通知你的娘家一声,让他们也派个人来听一听,免得回头你又嚷嚷着受了委屈,大家还要再费工夫解释一番。”
宥三太太的娘家就在上海,家里开了个不起眼的榨油坊,如今只剩下一个母亲,跟着哥哥和嫂子过。她哥哥嫂子都不是能出力的人,如今除了抽大烟,日子简直没什么指望了。从前攒下来的一点家业败得差不多了,总是想方设法的从宥三太太这里要好处。
宥三太太顾忌着自己的母亲,逢年过节的便象征性地给一点儿,便是如此,哥哥嫂子仍不满意,明里暗里地说她太过小气。好在有白家撑腰,娘家倒也不敢太过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