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是好糊弄的,丹凤眼微眯,目光越过赵子虎,看向被踹远的胡亥:“你们也造一套?你们非官非军如何能拥甲?”
胡亥是聪明孩子,一看嬴政这架势,便知自己说错话了,怂头怂脑的缩着脖子,讷讷不敢应答。
嬴政阔鼻中发出重重冷哼:“嗯?!”
胡亥打了个哆嗦,眼看要吓哭。
赵子虎暗骂废物点心,只得再次主动道:“父皇,儿臣为待诏博士,幼弟诸人为我扈从,故而想造甲护身。”
甘罗也道:“陛下,此非胡亥公子之错,朝中同僚诸君之家臣扈从皆如此。”
赵高原本也想帮徒弟说话,但见二人已经抢先出头,便又闭上嘴巴。
但他不说话,嬴政却要他说话,扭头问道:“诸卿之家臣扈从,皆可拥甲吗?”
赵高精通律法博闻强记,嬴政这是在问他,秦法中是否允许爵臣的扈从拥甲。
赵高揖手道:“回陛下,律法禁造私甲,有甲皆出少府……但,诸同僚之家臣扈从拥甲,律法并不禁止。诸同僚但凡有些家底,也确实会自备物料财货,请少府造甲制刃装备家臣扈从,此乃常事。”
私藏铠甲有罪,在秦之前,没有这种说法。
因为先秦男子,是农也是兵,但凡有条件的,家中都有甲有刃,国君一声令下,男子便要披甲带刃,去与敌人死磕,保护自己的家园。
《诗经·秦风·无衣》中对此有很好的描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三句词都在描述同一个场景,大王下令集结军队,男子们修整自己的兵器甲胄,上下团结一心去杀敌。
禁甲?
你怕不是开玩笑,想被亡国灭种!
私藏兵甲有罪的说法,是大秦一统华夏后,嬴政开的头,他做事绝户,尽收天下之兵,筑金人立于咸阳,以此昭告天下太平,不会再有战乱纷争。
同时,也是禁止黔首庶民私藏兵甲,以免六国遗老遗少造反搞复辟,并让李斯为此制定了法令。
不过,那法令是针对黔首庶民的,大秦爵臣属于特权阶级,并不在被禁之列,否则士人佩剑都成罪过,那岂不可笑?
私藏兵甲有罪的律法,真正受到世人瞩目,让特权阶级也噤若寒蝉,是到了汉朝时,周亚夫那倒霉蛋,被汉景帝惦记,便找了个由头,以私藏五百甲盾治他的罪,但周亚夫各种辩解,宁愿活活饿死也不认罪。
这是史书中有明确记载的,因私藏甲胄而被治罪的特权阶级。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私藏兵甲才成了大禁忌,后世不论文臣还是武将,只要不是想真造反,便不会私藏兵甲,留下小辫子给人去抓!
“诏令李斯增补律法,爵臣之扈从拥甲,需有少府登记造册物勒其名,少则禀明去处,多则禀明来处,甲胄来去不明者,罪之!”
嬴政漠然下令道。
他倒也理解李斯制定法令时,为什麽不禁爵臣之家拥甲,故而只是命李斯增补细节,却并不去全面禁止。
天下刚刚统一两三年,六国余孽不止刺杀他嬴政,也刺杀大秦爵臣,如果禁止爵臣家中拥甲,那无异于让他们束手待毙,六国余孽装备上私造的铠甲搞刺杀,恐怕能以一当十直接杀疯了。
嬴政可不想做光杆司令!
“唯。”
赵高揖手,转而吩咐一伍禁军锐士,去给李斯传达嬴政的诏令。
而嬴政,则不再纠结胡亥等人造甲之事,转而又向赵子虎道:“你须知,扈从关乎身家性命,这些娃娃们,自己都护不了自己,如何能护你?”
“你要扈从,朕便赐你锐士百人为扈从,出入皆让彼辈与你随行,护你左右周全!”
这是做父亲的关怀。
而且也确实有道理,先前老相里和众老墨,为难赵子虎的时候,冷血十三鹰净是装怂了,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若是真遇上刺客歹人,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赵子虎慨然,揖手拜道:“儿臣拜谢父皇关爱。”
嬴政颔首,又把注意力放在大风车上,疑惑道:“你要造何等甲胄?竟还要改进造甲工艺……别拿你那套为大秦将士着想的理由糊弄朕,你没有那般为国情操,便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听着让人腻烦!”
赵子虎:“……”
我怎么就没有为国情操了?
我前世那也是当过兵的人,虽然连个班长都没混上就退伍了,但觉悟绝对比你个老财主高得多!
“陛下,此乃子虎公子欲造之甲。”
甘罗在旁拿出赵子虎画的唐宋板甲图样,双手呈给嬴政观看。
嬴政接过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