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庶民和贵人们,可不是后世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完全可以说是两个物种。
不要指望黔首庶民,会对贵人们有同理心!
尤其是这些贵人,还是往日凌虐他们的恶名昭著之辈时,更不要奢求一丝一毫的同理心,有的只会是拍手称快!
……
刻钟后,城内县署前。
黄土堆砌的行刑台,早在御驾到来前日,便已经准备好。
十数刑徒戴着木枷,也已在黄土台上,风吹日晒示众几日,尽皆奄奄一息。
所幸,嬴政要来亲自观刑,负责照看的役卒,便生怕他们扛不住先死了,吃食饮水没有短缺他们。
而黄土台下,另有从犯百余人,也是戴着木枷风吹日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甚至,有嗷嗷待哺的婴孩!
嬴政的御驾进入衙署后,尾随的百姓们,也在县署前聚集,被大批全副武装的禁卫,隔在行刑台数步之外。
稍倾,蒙毅顶盔贯甲,领着一队禁卫,穿过衙署门前垂下的幕帘,大步自内而出,登上行刑台。
聚集喧嚣的百姓见此,自觉便闭嘴安静了。
蒙毅自扈从禁卫手中接过一捆竹简,没有任何废话,展开直接便开始宣读:“今有案犯,赢姓赵氏,名砾,籍贯内史郡蓝田县,大夫爵,官东武县御史……”
“哗~!!!”
百姓刚听个开头,便为之惊声大哗。
大秦宗室子弟受刑,这是上来就出王炸牌了,由不得百姓不惊讶。
赢姓赵氏多如狗,秦赵两国都有,包括这齐地琅琊郡也有,比如老神棍徐福,本身便是赢姓。
但蒙毅宣读的这位赢赵犯官,祖籍是内史郡蓝田县,这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内史郡是大秦统一天下后,嬴政划分郡县时,为关中取的名字,大抵就是首都的意思。
祖籍首都的赢赵官员,这几乎九成九可以确定,其人乃是大秦宗室了。
放在以往的齐地,那就是一个小贵族,或者说一地的土皇帝!
可现在,却要被当做主犯,第一个宣读罪行处决了!
……
与此同时,衙署席帘后。
一众随驾文武,也与百姓一般,为之轰然大哗,愕然看向跪坐首位的嬴政。
包括胡亥和几位兄长,也是满脸不敢置信,突然感觉后脊梁凉飕飕的,目光在嬴政和赵子虎脸上来回打转。
外间那犯官,在座诸人并不认识。
或许有认识者,但绝对不多。
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御史,爵位也低的可怜,而在座诸人都是大佬,怎么可能跟这种小虾米有交集。
与之有交集的,可能也就是其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冯劫。
但……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外头那犯官绝对是宗室子弟,或许是远宗,但绝对根儿正苗红。
因为,蓝田县在如今,是被划在上林苑内的!
而上林苑是历代秦王的私人猎场,普通秦人百姓,乃至是大秦爵臣,都根本没有资格,居住在上林苑范围内。
甚至,连进入上林苑范围,都属于触犯秦法!
所以,祖籍蓝田的赢姓赵氏,还用怀疑身份吗?百分之百是在籍的宗室子弟!
可现在,根正苗红的宗室子弟,竟也要被治罪了……
秦法固然讲究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那终究只是一个说法。
除了商鞅头铁,为了将秦法顺利落地,真敢拿太子治罪立威,往后这百来年,其实少有宗室子弟被治罪。
纵然有罪,也是轻拿轻放,以爵位抵罪,或贬为庶民……当然,在权利斗争中落败,或站错队的家伙除外……否则,真心少有死罪!
至少,嬴政执政几十年,这恐怕是权力斗争之外,第一位被治死罪的宗室子弟。
这有点吓人!
随驾文武被吓到了,感觉心里很慌。
在他们看来,嬴政此举似乎是在有意的释放一个信号,朕狠起来杀血亲如杀猪狗,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行事前也最好掂量一番。
莫以为功大便可自矜,也莫要以为朕离不开你们,敢失了做臣子的规矩,宰了你们没商量!
胡亥几人也被吓到了,突然感觉很没安全感。
放在以往,他们可以肯定,纵然犯了错触犯律法,会被嬴政责罚,但也一定会获得法外开恩,轻拿轻放。
谁让他们是嬴政的亲儿子呢!
亲亲相隐,人之本性。
嘴上再怎么喊着,王子与庶民同论,动真格的时候,肯定会大打折扣!
但现在,他们没那么笃定了,若真触犯律法,嬴政或许不会治他们死罪……而死罪之下,就什么都有可能了。
无限可能!
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