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虎把卤煮推还给他,拽了两漆盘的绿菜到自己身前,口中则悻悻道:“儿臣平生仅见今日之惨烈,怯怂不是应当的嘛?”
“若不怯不怂,那才坏事……”
“那只能说明,儿臣是个嗜血疯子!”
嬴政听他如此理直气壮,不由又为之莞尔,颔首道:“此言,倒也不无道理……”
他说着,突然话头一转道:“观今日之惨烈,你有何感想?”
赵子虎摇头:“没有什么感想,惨烈是为震慑后来者,乃题中应有之意,无可厚非。”
“如果非要说感想,那便是许多从犯,只是被连坐,本身并无太多罪责,杀了实为可惜。”
嬴政愣了愣,一边端起卤煮火烧吃,一边上下打量他,皱眉踟躇道:“吾儿觉得他们冤枉了?”
有赵佗那个卖主求荣的内奸,每日给他汇报赵子虎身边发生的事儿,韩非和那些儒生博士辩论的事儿,当然是瞒不过他的。
赵子虎想要捡现成的,拿韩非和一众儒生博士的辩论结果,将来用以变法,嬴政也是知道的。
其实,他问赵子虎感想,就是想试探一番,赵子虎对现今秦法的态度,以及未来变法时的偏向性。
但得到的结果,却令嬴政不甚满意,似乎多少有些妇人之仁了!
“儿臣并不觉得他们冤枉,既然享受了恶带来的富贵,那便理应接受恶带来的后果……”
赵子虎夹了菘菜填入口中咀嚼,突然觉得这先秦的清淡烹饪,其实也挺不错的。
至少,此刻吃了,甚是受用。
心中那股子反胃之感,都被压下去不少!
赵子虎一口气吃了半盘子绿菜,见嬴政还在等待自己下文,便边吃边含糊道:“所以,他们并不冤枉,儿臣只是觉得杀了可惜。”
嬴政恍然,大抵理解他的意思,道:“吾儿之意,是不应杀了,而应另行处罚?”
赵子虎颔首:“然也!”
“咱大秦的边塞长城,不是一直在修吗?还有驰道,以及水利沟渠堤坝,也不是一直在修吗?”
“这般刑徒,若全杀了,便是大秦的损失,倒不如罚为苦役,让他们赎罪,为大秦创造更多价值!”
嬴政嘿然道:“不曾想,你还是个会过日子的,倒挺会精打细算。”
赵子虎笑了笑:“其实,依儿臣之见,除大辟死刑、黥面、鞭笞等刑罚外,那些砍手砍脚挖鼻子割耳朵的刑罚,都可以废除了。”
“按罪责轻重,判个几年或十几年的苦役之罚就好,真的都是绝佳劳动力!”
嬴政点点头:“吾儿倒是与为父所见略同,将来开拓南方百越之地,开拓西北塞外之地,他们也都可以最先发过去。”
赵子虎见他能举一反三,便也来了兴趣:“对,刑徒哪里需要,就可以往哪里发配,好用至极。”
“只是单纯杀了,实在太过可惜!”
“就拿方才那上百从犯来说,发配到南方百越之地,便可以组成一个小村落了,发配到西北塞外,也可以组成一个小部族。”
“就算不直接赦免他们的罪过,也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何必都杀了呢?”
“儿臣方才看着,心里都心疼的滴血啊!”
秦之军功爵制度,有明确的说法,军功和爵位,可以抵很多罪。
哪怕是奴隶,只要有斩首,你也可以翻身。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章邯率领骊山刑徒,险些把六国叛军给平了。
那些骊山刑徒为什么肯给摇摇欲坠的大秦卖命?
无他,军功爵尔!
只要给他们机会,越是底层的穷苦黔首,越是没希望的刑徒,便越能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
后世都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而军功爵制度,是搏一搏单车变宝马,一跃成为人上人。
谁不拼命?!
“朕听闻,你那里每日都有两拨儒生博士,围绕【秦法若改,应如何改】辩论不休,可争论出结果了吗?”
嬴政试探问道。
从赵佗每日递送来的小报告来看,其实两拨儒士已经辩论出一个大概了。
他很奇怪,赵子虎为什么不把辩论结果拿出来,与他分享,或者直接让他参考,用之推广变法!
赵子虎摇了摇头道:“还没有结果,也没有谁输谁赢一说。”
“只有谁赢得多,谁赢得少之分!”
嬴政挑了挑浓眉,追问道:“谁赢得多?谁又赢得少?”
赵子虎也不隐瞒,直言道:“荀子礼法并举赢得多,孔孟仁义教化赢得少。”
“儿臣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将大秦律法全部梳理一遍,改不改的都有一个定论。”
“现阶段,还差得远呢!”
嬴政恍然点了点头,但转而又皱眉嗔怪道:“你怂娃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