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大会如期而至,向来冷清的梧桐苑,难得热闹起来。 门前张灯结彩,引路的小厮丫鬟列成两排,收过请帖,留下名录,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 莫深一早就站在堂前招待客人,正和几人寒暄,便听到外头传来喊声。 “知府林大人,监察司程大人到!” 和宾客打过招呼,莫深立时疾步向外走去,到了门前,拱手道:“两位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莫老爷无需客气。”林岳山上前殷勤地扶他手臂,笑容客套,又偏头四下打量,称赞道:“不愧是咱们千叶县第一首富莫家,连别院都修的这般雅致,想来莫老爷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眼前这位子承父位的知县并非省油的灯,莫深不敢掉以轻心,赔笑道:“林大人谬赞,这小地方能入大人的法眼,是莫某的荣幸。“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半晌场面话。 话里半真半假,满是试探。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程言舟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道:“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声音泠泠如玉石,却十分有分量。 莫家举办宴会,向来会邀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撑台面。 能请来林岳山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并未难事。 难的是今日程言舟的出现! 这位明明上任时间不长,却名号响当当的监察司长,可是千叶县里出了名难搞的“阎王”。 平日里那些宴席应酬是一概不出席的。 纵使旁人有心巴结,但都求而无门。 莫深抬眼打量身前的男人,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内敛,以及说不出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锐利的黑眸,与人对视时气势逼人,直教人节节败退,不敢再瞧,好似会被他窥破心思一般。 两人早前并无什么交集,莫深更断然不信往日里一个连人情世故都懒得维系,甚至是场面话都不屑宣之于口的人,会卖莫家的薄面而应邀出席。 所以此人究竟因何而来,个中原因势必不简单。 林岳山见他垂眸思忖,又暗自瞟了眼身边的程言舟。 气氛一时沉默又诡异。 其实别说莫深疑窦丛生,就连林岳山也对程言舟今日的出席十分不解。 这位“阎王”实在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莫老爷!” 莫深从林岳山的声音里醒过神来,倾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大人先到里面用些茶点,稍作歇息,宴席等会就开始!” 程言舟并不多言,只微微颔首,便径直朝堂内而去。 林岳山却并不着急离开,等人走远了些,悄然抓住莫深的手臂,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之前说的事,莫老爷考虑得如何了?” 闻言,莫深面色蓦然一变,又迅速恢复寻常。 “莫某年纪大了,林大人的美意怕是无福消受了!前头还有宾客要招待,大人请自便。“ 他欠身笑道,面上虽带了几分歉意,语气却是毫不迟疑的。 林岳山愤然冲那背影啐了一口,满眼阴郁之色,唇齿间碰出低声咒骂:“哼,真是只不知好歹的老狐狸!“ * 梧桐苑的风景确实是雅致的。 虽入了秋,园中景物却依然四季分明,竹林翠绿,梧桐金黄。 入眼皆是诗情画意,当真是一处文人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程言舟的视线逐一望过去,在旁人眼里像是在观景,实际看的却是那些人未曾留意到的细处。 等出了庭院,他一眼就望见独自站在檐下,盯着门口出神的喻峥。 冤家路窄,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 喻峥眸子眯了眯,忍不住先开了口:“哟,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程大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程言舟却声音淡淡道:“只准喻少爷应邀而来,旁人就来不得吗!“ 换做旁人,喻峥自然是不在意的,但如今眼前的人可是程言舟! 这个自命清高,向来独来独往的人,最是厌恶这般纷繁复杂的名利场。 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如何叫人不稀奇。 而这稀奇的背后,就不得不让人好好深究了。 凭着多年的相处与默契,喻峥琢磨下来,心觉能让“阎王”甘愿放下架子,屈尊和这些人为伍。 怕是只可能是查案一个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