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中书、祈太师、祈元良,你千万冷静!”褚杰脑中警铃疯狂拉响,他几乎反射性拦在祈善跟前,一只手摁着后者剑柄,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这时候不适合发疯啊! 祈善握剑的那只手青筋可怖暴起。 褚杰:“你冷静,想想你的女儿——” 祈善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无端给人一种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横剑自刎的既视感。尽管褚杰觉得“恶谋自戕”是比男人怀孕还荒诞离谱的画面,但他就是有这种怪异担心。 祈善试图与褚杰较劲儿。 武胆武者的力道哪里是他能撼动的? “松开!”被钳制的手腕泛起一圈红晕,褚杰仍是纹丝不动,祈善终于怒极反笑,“褚元帅是担心祈某会想不开拔剑自刎?” 褚杰就这么静静直视祈善的眼睛。 很显然,他不信。 祈善心下羞恼更盛,深呼吸压下狂躁和焦虑,努力用自以为平和,实际上恨不得杀人的口吻道:“祈某这条命是挚友给的,非常贵重,岂会轻易言弃?你再不松手——” 他刚说完,褚杰就松手了。 祈善揉着略有些麻木的手腕。 只是褚杰这么一打岔,原先几近魔怔的念头反而淡了一些,理智占据了上风。即墨秋眸光担忧地看着二人,准确来说是担心看着祈善。不知发生何事竟让对方突然失控。 祈善道:“无事。” 即墨秋:“……” 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模样。 少年将内心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祈善:“……” 他拔剑还真不是褚杰担心的想要自戕,只是发现多年坚持的信仰出现裂痕,极致情绪打击之下做出的过激行为。拔剑之后干什么呢?他心乱如麻,不知道答案,但理智告诉他,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眼前战局分出个结果,万不能让主上分心。 哪怕对方已经不信任自己。 而他根本不知这份信任是何时失去的。 自朝黎关一战,康国在一片混乱中建立,从混乱到有序,这么多年再也不见主上出手御敌,自然也没了受伤的机会。她不曾受伤,自己如何得知信任在否?祈善脑中乱哄哄的,哪怕理智告诉自己,此刻不是思索这问题的好时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接触众神会开始? 从她知道自己是众神会成员开始? 从众神会那场年会开始? 亦或者是从御史台这些年刁难自己,主上数次维护终于也生出了意见开始?祈善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委屈更多、难过更多还是绝望与愤怒更多。脑子疼得几乎要炸开了。 那是一种难以忽视的钝疼。 仿佛有一把凿子一下一下凿着。 每凿一下,眼前都会飘过一双或含着讥嘲、或带着猜忌的眼睛,这些眼睛的主人都是他曾经委以信任的先主。他们死法不同,唯一的共同点都跟他有关,有些死于文士之道【弑主】之下,也有人是被他亲手算计而死——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些主公的不纯粹。 无法给予他信任的主公没有活着必要。 最后,这双眼睛定格在熟悉的杏眼。 祈善却早就没了当年说弑主就弑主的狠心,他也想象不出这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盈满猜忌怀疑会是什么模样。正因为想象不出来,脑子里面的钝疼才会更清晰。 一下重过一下。 一下比一下更难以忍耐。 在褚杰和即墨秋担忧注视下,祈善趔趄向前,身体循着本能扶住墙垛,勉强站稳。 刚站稳没一会儿,胸臆传来尖锐刺痛。 手中的剑被迫脱手,改为捂着心口位置。砰砰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在耳畔不断放大,一下比一下响亮,直到彻底覆盖环境音。即墨秋暗道不好,抬手打入一道气息。 气息刚进入祈善经脉,便看到祈善喉结艰难滚动数下,张口喷出一口血,完全洒在墙垛之上。褚杰被这一幕吓得内心全是爆鸣音——云达和龚骋联手杀来他都没这么慌! “祈——” 褚杰的话被【禁言夺声】强行掐断。 随着这口血喷出,又有即墨秋用神力帮助他梳理经脉紊乱文气,祈善惨白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他背过身,靠着墙垛滑着坐下,哑声叮嘱:“千万别声张,莫要惊动主上令其分神。祈某无事,只是一时岔气。” 通俗来说就是他一时想不开,险些魔怔。 气息郁结于心,导致经脉受损。 褚杰有千万言语都被迫憋在肚子里——不想声张就不声张,何必【禁言夺声】? 看在祈善脆弱萎靡模样,他忍了。 略用巧劲儿便将言灵禁锢捏碎,心下发愁这事儿该怎么收场。他可不相信祈善的搪塞之词。若真无事,以恶谋铁打的心脏,会一时想不开吐血?没让别人吐血就不错了! 褚杰看着战场方向,叹气——明明自己没下场迎敌,却有种比下场还心累的错觉。 这里发生的事情并未影响沈棠这边。 她知道自己浑身浴血冲出来会让祈善多想,但并未想到祈善反应会这般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