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短袖。
本该到这里为止的。
可她没有犹豫,连着这一件也一并脱了下来。
“沉弥……”
她转过身去,洛知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贴身的白色的运动背心下,是沉弥小麦色的皮肤。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她的背部线条很是,一丝多余的脂肪都看不到。
——如果从没有一条长长的、从左肩蜿蜒横亘到右后腰的疤痕,就更好了。
能从隐隐泛白的颜色看得出来,它是一道旧伤。
不知道当时的伤口究竟有多深,竟然保留到了现在。即便被运动背心遮住了大半,也足够狰狞吓人。
沉弥的声音空洞地传来。
“这是我爸爸去世那天留下的。”
*
那是数年都遇不到一次的坏天气。大雨如注,银河倒泻,还伴着疾风与响雷,声势之浩大,像是要把整座城市倾翻过来一般。
而下午五点,沉涵从市体育馆接沉弥训练回家。
分明是夏天,气温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而骤降,沉涵怕她冻着,特意拿了件外套。
“那也不用这么厚吧。”不到十岁的沉弥摸着里面的加绒,嘟囔着,“又不是冬天。”
“多穿点,不然以后得老寒腿。”
“……这是上衣,跟腿有什么关系?!”
“那就老寒胳膊。看你以后还拿不拿得动枪。”
“你就瞎说吧你!”
“没事啦,以后还可以跟爸爸一样去开飞机嘛。”
“枪都拿不动,还去开飞机?你在搞笑吧!”
父女俩吵吵闹闹地拌着嘴,说说笑笑。沉涵打了一把很大的黑伞,雨水落在伞布上。
声音清脆得像眼泪滴下。
沉弥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比喻。
地上积了很多水,也许大家今天都不敢出门,以往总是要排一会儿才能过去的十字路口没几个人,稀稀落落的。
沉弥乖巧地站在沉涵身侧,等到绿灯亮起的时候,才跟着男人一起迈腿往前走。
“今天晚上吃什么?”
“妈妈炖了个汤,回去我炒几个菜,都是你爱吃的。”
“我能不能不洗碗?今天训练好累。”
“我工作也很累呢,一回家不还是给你和妈妈做饭吗?”
“……你这几天不是休息嘛!!!”
“平时累呀。”
沉涵嬉皮笑脸地逗女孩,“好了,再等一段时间。过两天我就给家里买个洗碗机,你就负责把碗筷都放进去,不用动手了,好不好?”
“这样还行。”沉弥勉强接受了,只不过小孩子总想要个确切的答案,“过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那就,这个月……”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恰似这场没有任何预兆就侵袭至此的暴风雨。
沉弥被死死拥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不论是被狠狠撞击,还是从空中飞出去,又或是重重落在地上翻滚,新衣服被泥水浸得又脏又湿,那个怀抱都没有松开过。
好痛。她想,地上有井盖、石子、还有好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她的背好痛好痛。
只是血水的颜色没有污水的颜色深,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多少血。
只知道有小石子卡在皮肉里出不来。大概。
沉涵的身体还软塌塌地趴在她的身上。爸爸你好重,压得我好不舒服。沉弥想这样叫他起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眼前的画面都看不清。
看不清沉涵的眼睛有没有闭上,看不清他到底还有没有在呼吸,甚至分辨不出来落在身上的到底是血还是雨水。
沉弥觉得好困,好想闭上眼睛睡过去。恍惚间,她听到了很刺耳的声音,大概是那辆失控打滑的车又撞上了其他的车、人、还有其他东西。
只是她实在撑不住了。
昏过去前,沉弥想,爸爸撒谎。
说好要炒菜和买洗碗机的。
为什么从此再也没有兑现过。
*
沉弥又重新穿上了衣服。
“我爸爸把我保护得很好,所以我只受了点皮外伤。可是他当场就走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好像我一闭上眼,就又会失去谁。”
“后面我开始读灵异小说,就算被吓得浑身冒冷汗也继续看。”
“在终于困得忍不住,即将睡着之前的那一小会儿,我觉得我好像能看到他。”
沉弥自嘲般地笑了。
“我知道那些只是看完书之后的胡思乱想,又或者就只是梦而已……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很幼稚吧。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这样我才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已经将近十年了,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