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星界普世的认知与信念,不需要理由。
而反观北神域,整整百万年,一代又一代,在三方神域的极力压迫和剿杀下,只能永世缩于囚笼。
而随着黑暗阴气的减少,“囚笼”的逐渐收缩,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界域和资源,他们不得不上演着无尽的争夺与自相残杀。每一年,都会有无数的魔人因之葬生。
面对这样的北域,世皆冷眼嘲讽、幸灾乐祸,认为他们当该如此,认为这是各域王界,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功勋。
细想之下,这百万年间,因这种压迫而葬身的魔人,是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庞大数字。
如果杀人是恶,压迫是恶,那么,三方神域施于北神域的恶,将是万代难赎。
“而我,身为魔族之帝,却要为了一群如此对待后世之魔的卑贱世人,而选择牺牲自己和最后的族人,呵……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她冰冷而笑,格外的悲凉与讽刺。
联想着他们先前所被告知的“真相”,和他们今日所看到的真相……是的,太可笑了。
劫天魔帝缓缓转眸,她的目光与所有的视线正面相对,仿佛要刺穿每一个人的瞳孔和心灵。
这个视线,证明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正在被玄影石刻印,但她没有阻止。
“三日后,便是我离开之期。我刚刚去太初神境见过邪婴,告知她三日后隐于云澈之侧。”
“如今,那些人都称云澈为救世神子,并向我发誓会永世铭记云澈的救世之恩。哼,但我太了解人性的肮脏,尤其对这些上位者而言,他们又岂会愿意有人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威名,以及必然超越自己的未来。”
“我担心,在我离开后,他们会忽然翻脸,非但向世人隐他的救世之功,反而会迫害于他……什么恩情,什么正道,什么善念!对他们而言,地位、利益、威名才是一切!为此,多么卑劣肮脏的事,他们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希望,这一切都是悲观妄念。”
“希望,邪婴的存在,会让他们不敢暴露出最肮脏的那一面。这也是我离开时,至少可以心安的原因。”
“但是……”劫天魔帝视线变得异样,声音也缓了下来:“若一切当真走向了最坏的结果,甚至……比我所想的还要悲观恶劣的结果,你也一定会守护和拯救他的,对吗?”
没有声音回应她,投影亦在这时完全的关闭。
东神域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忽然醒来……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异变,全身,都不断涌出的冷汗。
绯红之劫,是因云澈而消失,亦是他,将整个神界,从原本无解……连一丝丝抵抗之力都没有的灭亡劫难中拯救。
而根本不是那些神帝神主!
劫天魔帝,他们认知中象征着纯粹罪恶,天地不可容的魔……的帝王,为了当世凡灵,甘愿与族人永离混沌。
世间,没有传播任何云澈的救世功名,他被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追杀,被毁掉自己的出身星球,被绝望逼入北神域……最后,他们将所有的功名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他们这些东神域的玄者,就像一群被圈养的小丑,依然用最炽热的目光仰望着他们,为他们欢呼赞颂,响应他们的号令诛杀、唾弃拯救神界万灵的云澈……
讽刺?
愤怒?
悲哀?
迷茫?
不……
当心灵遭受的冲击太过剧烈,当认知被彻彻底底的颠覆,他们的意识唯有空白……空白之中,是信念的崩溃与倾塌。
当年封神之战的云澈,投影中独面劫天魔帝的云澈,他是多么的耀眼,他目中的神光当真如星辰一般。
而归来后的云澈,他是多么的可怕……没有任何怜悯的血屠宙天,没有任何余地的降厄东域万界。
他们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悲哀的懂了。
他完成了世上最伟大的圣举,毫不夸张的说,当世所有人,尤其是继承神族力量的神界中人,每一个,都欠他一条命。
却马上遭受了世上最卑劣、最残忍的“回报”。
而他们,都是为他所救,却又都成了将他逼入深渊的帮凶。
东域玄者的面孔、目光都呈现着深深的呆滞,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荒谬到不能再荒谬的梦……他们的信念在崩溃,认知在崩塌,那些所崇敬、信仰之人的形象更是天翻地覆。
而北神域的黑暗玄者,他们身上的杀气、戾气在消散,情绪同样处在崩溃之中,上一刻还是无尽凶煞的面孔,在此刻已是泪如泉涌,无法休止。
魔帝牺牲自己成全了苍生。
魔主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世人。
如今神界的安静,都是因为魔!
而劫天魔帝的那些话语,更是让他们心中囤积了无数年、无数代的悲戚痛痛快快的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