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冷笑一声。“他根本就不容于白氏,又没有自己的根基,现在突然陷到这个境地,怕是只能靠着做圣人忠臣来求名了。” 张虔达若有所思,将信将疑。 道理他是懂的……其实,人尽皆知,白横俊这一支,并非是白氏的种,而是渤海高氏的种……当年大周东西分裂,司马大行台占据关陇,神武帝建立东齐,两家相争数十年,白横俊他爹就是战场上被白家那位奠定了关陇军事优势的老爷子给俘虏的,认了义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白横俊似乎还真就是被白氏抛弃的弃子。而一个根本无处可去的弃子,在眼下局势中选择做个忠臣搏名,似乎也属寻常。 只不过,一个弃子,还能做到一卫大将军,还能让人可望不可及,却是让张虔达有些懵。 倒是一旁令狐行,同样出身晋地世族,但可能是王怀度、王怀通、王怀绩三兄弟的外甥,读书多了些,似乎见识也多了些。 就在叛军开始公然鼓噪,解除宿卫武装的时候,另一边,司马进达也带着写好的圣旨来到了齐王住处,并由中书舍人封常当面宣读了诏书: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 自前太子薨逝,齐王曹铭,地则居长,情所锺爱,然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朕恭天命,仰至尊纲纪,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故久不立也,期以皇孙贤明,可托魏之国祚。 然铭冥顽不灵,素视太子之位为己属,肆无忌惮,渐起不忠不孝之心,养凶淫悖伦之士,乃至于一朝发作,欲置亲父亲君于死地,岂能不除? 唯此事只罪铭一人,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可优存,仍托骨肉。 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 夜风中,满是甲士的院内,中书舍人封常战战兢兢念完了这封他自己刚刚写完的、实际上一封废太子的旨意,然后却不敢看身前下拜的齐王,而是扭头看向了带他来的司马进达。 司马进达叹了一声气,扶剑向前,却又主动对呆呆跪坐在那里的齐王单膝下拜,然后拔出剑来,拄着剑做解释:“齐王殿下,我其实大约晓得,现在攻击宫城作乱的那些人只是打着你的旗号,想自家回东都罢了,未必跟你有关……但是既然旗号已经打出来了,而且你还派了赵王去窥探,赵王还被圣人扣住了,却也不能怪圣人震怒,认定了你要作乱,然后下决心要处置你……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咱们谁不知道,圣人想杀你许久了?!” 齐王怔怔抬起头来,居然无法驳斥。 这才是他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被冤枉了,但圣人……他的亲爹,早就想让他死了! 这一点,整个东都都知道。 隔了片刻,就在司马进达有些不安到蠢蠢欲动的时候,齐王抬起头来问道:“只杀我一人对不对?” “自然如此。”司马进达赶紧点头,能不动粗,他还是不愿意动。 “不对。”曹铭想了一想,缓缓摇头。“司马七郎,若只杀我一人儿女保全,我就认了,但我死了,我的儿女果然能保全吗?” “当然如此,圣旨明言了,儿女并可优存,仍托骨肉……”司马进达赶紧重申了一遍。 “还是不对。”曹铭缓缓站起身来,赤手空拳,却居高临下盯住了拄剑的对方。“司马七郎,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若是事后父皇认定此事是我图谋不轨,那我儿阿利被蒙上窥伺宫城的罪过,将来怕是也免不了一死……反正他不止一个孙子;而若是此事后父皇醒悟过来,晓得我是被人利用了,不由后悔,必然会迁怒你们今天这些做事的人,到时候我已经没了,反而是你们这些人会拼尽全力,撺掇父皇杀尽我儿女,以绝后患,是也不是?!你别告诉我,我父皇与你大兄干不出这种事!” 司马进达愣在当场,竟也无法反驳。 而思索片刻,他也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赵王,为什么赵王今晚上忽然会去宫城? 如果赵王没去,自己这一招,说不得直接就把对方给弄死了,便是对方有这些话,他也可以当场做大方,允许对方将子女给放出去……然后再逼齐王自杀……但现在,赵王……为什么啊? “齐王殿下。”司马进达没有起身,反而就在地上抬起头来,面露不解。“我还是不懂,你为何要让赵王晚间时候一个人去宫城,以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王摔了下双袖,也有些沮丧无奈:“我能怎么办?我到底是曾摸到宗师门槛的人,对今日军变是有些气机感触的,但偏偏丹田坏了,一闪而过都算不上,也不知道是哪里会出问题,只看形势猜着可能是军变……才让老大走了一遭,却害了他。” 跪在那里的司马进达心里发虚,旁边的封常两股战战,而齐王本人也失魂落魄。 三个人全都在这个大风之夜被逼到了墙角,而且局势一触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