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枢干脆承认。「张公,你跟我说实话,我还有机会吗?薛常雄败的太快了!张行赢得也太快了!嬴一场历山,颠倒左右,再赢一场马脸河,便要自居其上了……若是再赢一场,我不如早日投子认输……」 「只来问我,我实话实话,却觉得他下一场大战十之八九要输。」张世昭忽然打断对方。 李枢则愕然当场。 「当然,是大战,不是什么走马跑地,一郡半州的小战。」张世昭补充了一句。 「张公是觉得我这人没什么可救的了,所以随口戏弄我?」李枢反应过来,一时 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凄凉。 「我是认真的。」张世昭恳切来言。「我问你,历山为什么能赢?」 「因为……因为张三郎力挽狂澜,以逸待劳。」 「是。」张世昭面无表情,立即点头,顺便抄手拢袖。「但也是因为黜龙帮上下,皆是河北、东境出身,此两地,无论官吏、豪杰、百姓,都恨透了大魏朝廷,所以张三郎振臂一呼,他们愿意再去拼命一战; 「还有张须果,咱们此时说句事后白帝爷的话,也是东境人心不在魏,他的齐郡 官军里,东都来的关陇子弟跟东境本地的豪杰他张须果一人根本弥合不起来; 「最后,朝廷的三路兵马,理论上战力最强的韩引弓一路却在沿途做政治交易、劫掠地方、收买部众、排除异己,结果陷到了泥潭里,坐视张须果独立来战,一败涂地。」 「是这样的。」李枢点头之余又有些焦躁。「这都是说烂了的。」 「那马脸河为什么能赢?」张世昭混不在意对方态度,平淡反问。 「因为张三郎果断!」李枢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太果断了!而且真的是能聚集力量,用在刀刃上……整编二十五营这个事情,我一个年节是真做不来的,因为陈斌来降,立即决定总攻的魄力也不是我能做的。」 「还是那个说法,张三郎的本事是他本事,但也不能忽略了别处。」张世昭继续从容言道。「河北是国家重地,但骨子里还是人心不服魏……薛常雄空有大军,却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也为此不能团结人心,地方官吏更是宛如一盘散沙,军中看起来雄壮,居然也早早是一盘散沙,陈斌这种出身的人都能反,还能指望什么?」 「所以呢……这又如何?」李枢愈发焦躁。 「这又如何?」张世昭坐在椅子上,终于微微叹气。「你还没想明白吗?张行之所以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因为他是在大河下游,这个朝廷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是那位圣人弃了天下后,朝廷力量自然消散的地方……是此消彼长,是反魏潮起,大魏潮落。」 「照阁下这么说,难道大魏还有潮起的机会?」李枢摇头以对。 「有。」张世昭干脆应声。 李枢再度为之一怔。 「这跟大魏最终有没有救无关,你不要弄混了。」张世昭如此解释道。「我也不觉得大魏有救,否则何至于到这里存身?但是有潮起就有潮落,有潮落就有潮起,这是世间的规律……而且,大魏无救,关陇无救吗?圣人弃天下,各处烽烟四起,州郡皆有叛乱,但为什么有的地方能被迅速平荡?有的地方却一发不可收拾?有的地方死灰复燃,终成燎原之势?有的地方却稳如红山?」 李枢心中微动……有些话对他而言是不言自明的,譬如说关陇的强悍。 大魏才取天下多久?原本的人才、军事、地理优势摆在那里不说,而从先帝登基一开始,便大搞特搞关陇本位建设,朝廷几乎是不停地将河北、东境、江东的高手拢过去,也将天下的财帛粮秣铁器也都聚拢于关西和东都左近,而这些优势和物资不会因为大魏消亡而消失的,只要有一个人迅速笼络住关陇人心,他们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实际上,大宗师和宗师的分布也能说明这一点--十一位大宗师,还显不出来,还有一种中间是高峰,然后四面边角上起飞的态势,但是宗师就很明显多是大魏朝廷掌握了,而且多在军中。 「你有两个最大的优势……」张世昭此时抽出手来,指向了对方。「第一,是在黜龙帮这个俨然已成天下义军盟主的义军中占了建业之功,怎么都数不出前二去,手里无论如何都有一份基业;第二,就是你出身关陇名族,关陇军头们,包括晋地世族都是认你的……这话反过来说,也是张行的最大弱点。」 李枢认真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他本可去武安做郡守,当白氏女婿,跟白三娘从关陇内里取势,却非要来东境做事,我与他接触这两年也能看出来,他就是觉得不能让关陇再当家了,觉得这天下再度崩坏,关陇那群人也跟那位圣人一样,要负责的,要认罪的,所以要带着河北这里再起来,跟关陇分个胜负……这是他的弱点。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