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长坪村。

老杨家前院的大堂屋，前阵子老杨头做主，做了一些调整。

原先是以中间的天井为轴线，前后分为两截。

前半截是大房的屋子，后半截是二房的。

大房二房的屋子格局都是一样的，都各自拥有四间。

从前杨华安和杨华明都没死的时候，杨华安和金氏夫妇睡一间。

念书的杨永仙单独住一间，最早成了亲的杨永进和曹八妹住一间，还有一间，是杨永智和杨永青兄弟合伙住。

那时候因为杨永智长期在邻镇的师父家住，所以那屋子都是杨永青一个人享用。

后来杨华安死了，金氏就独自带着福儿住。

杨永仙成亲了，跟李绣心住。

接着杨永智也带着妻子和儿子回来了，这个时候，杨永青就搬出去了。

搬去哪了呢？

搬去了二房。

因为二房的杨华林和杨氏也都过世了，二房的四间屋子，杨若兰出嫁后，就只有杨永柏一个人住。

杨永青就住了二房的屋子。

大房有杨永仙杨永进杨永智三对夫妇，可大房只有一个灶房，那就是老杨家后院的大灶房。

都是三个媳妇共用的，又因为曹八妹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是跟着杨永进在酒楼里。

就算回来了，也大多数时候是往娘家孙家这边跑，蹭饭啥的，

所以大房的大灶房几乎就是李绣心和赵柳儿共用。

现在，很快杨永青就要把余金桂给娶进门，两口子虽然有屋子住，可却没灶房。

于是杨永青求到了老杨头那里。

老杨头经过一番细细的思忖之后，打算就留给二房两间屋子。

一间杨永柏住，还有一间将来用作堂屋和灶房。

将剩下的另一间屋子劈成两截，前半截给赵柳儿做灶房，后半截给余金桂做灶房。

身为大房大嫂的李绣心，则得到了后院的大灶房，也就是从前那么多年老杨家的灶房。

而灶房隔壁的那间饭堂，老杨头化为公用。

啥个公用法呢？

那就是大房的四个孙子孙媳妇娘家来人啥的，置办酒菜招呼客人可以借用下大灶房。

平时吃饭啥的，都是做好了各自在灶房里吃，或者端回你们自个的屋子里吃都成。

于是这会子，外面都黑透了，李绣心才抹黑从后院灶房回了前院自己的屋子。

“咱看似分到了一个大灶房占了便宜，可这夜里得走好长一段夜路。”

她进了门口，径直走去那边桌上倒茶喝，嘴里说道。

“赶上下雨天，去后院烧个饭吃个饭拿罐子热水啥的，都要穿木屐披蓑衣戴斗笠的，老大不方便啊。”

“我真的恨不得去跟柳儿那边商量下，看能不能换一下……”

说了这么多，李绣心发现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杨永仙压根就没给予半点回应。

“永仙，你在做啥呢？咋不吭声？”

李绣心问道，端着茶碗转身朝床边走去。

帐子，一半挂在边上的铁钩上，另一半垂落下来，遮住了杨永仙的上半身。

从李绣心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一双腿躺在床上，脚上还穿着白天穿的那双袜子。

“永仙你做啥呢？我说话你不搭理我就算了，脚都没洗就穿着这双脏兮兮的袜子躺床上来，你到底在干嘛？”

李绣心有些不悦的道，并一把撩起了帐子。

帐子里面，杨永仙靠在两只叠在一起的枕头上，脸歪向床内侧，显然已经睡着了。

“才刚吃完夜饭就睡着了？这白天得有多辛苦啊？”李绣心自言自语道。

也怪不得先前没去后院接她回来，搞了半天，原来是睡着了。

想起先前自己从后院一路走过来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公爹，二叔，二婶，全都死了。

二叔还是死在那口天井里。

每回夜里打从天井边上经过，她都好怕，都盼着杨永仙能来接一下。

所以杨永仙每回都会去接，今夜却没有去接。

李绣心压下肚子里的憋屈，今夜暂且先绕过他，明天白天等他醒了，再好好算算这笔账！

“永仙，睡过来一点，我帮你擦个脸和脖子再睡。”

李绣心说着，过去拧了帕子过来。

给杨永仙擦手的时候，一个东西从他掌心里掉到床上。

一眼看到那上面的鸳鸯戏水的图案，李绣心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炸开了。

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用细看也晓得，这是那个狐狸精萍儿的香囊。

也是那个被自己收缴了的香囊。

李绣心想起上回自己说要处理掉这个香囊时，杨永仙还说一切全凭她处置呢。

后来自己也没怎么处理，就是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面。

突然有一天不见了，还以为是自己错放在哪呢，因为丢三落四这个坏毛病，半岁了她从小到大。

此刻，李绣心忽然明白这香囊其实压根就没丢，而是，而是……

她打量着熟睡中的杨永仙，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