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的话,实在有些煞风景,老杨头顿时觉得手里的橘子有些不是滋味了。
老汉把手里剩下的橘子肉放回边上的小桌子上,推动轮椅往屋门口去了。
身后,传来谭氏的声音:“你上哪去啊?”
“出去转转。”老杨头闷声道。
“咋又要出去转?不吃橘子啦?”谭氏又问。
“没胃口。”老汉道。
谭氏便扯着嘴角嗤了声,“你吃吧,我方才也就随口说说,不敢打搅你的胃口,你就当我是放屁好了!”
老杨头扭头看了眼抄着手坐在凳子上的谭氏,“你这老婆子是咋回事?一会儿正一会儿反的?吃错药了?”
谭氏花白的眉头顿时竖了起来,声音也猛地拔高好几个档次:“你个死老头子糟老头子骂谁呢?哪个吃错药了?这满屋子里的药味儿是我吃的?还不都是你这个药罐子吃的嘛!”
老杨头是个要强的老汉,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喝酒,最烦的就是吃药。
可自打腿站不起来后,这段时日可没少吃药,又或者贴膏药。
自个都烦了自个身上的药味儿,此刻被谭氏这么嚷嚷了出来,老汉恼羞成怒:“你个瞎了眼的糟老太婆,我都还没嫌弃你眼瞎,你倒嫌弃起我来了?我就是一只药罐子了咋地?”
谭氏笑了,“哈,我都还没嫌弃你是个站不起来的废物,你倒还挑剔我眼瞎?”
“我眼瞎咋啦?我能跑能走能自个上茅厕,哪像你,夜里撒尿都要人递夜壶,上回腹泻拉了一床,就跟那畜生似的臭死了,我都还没嫌弃你呢倒先嫌弃起我来了……”
谭氏这人有个习惯,一辈子跟人骂架从来不受对方言语的干扰,永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尤其是当她眼瞎之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这种专注力就更集中了。
两片单薄的嘴唇一开一合,上下翻飞,唾沫星子四溅的同时各种伤人的话语噼里啪啦冒出来,如同枪林箭雨射向了轮椅上的老杨头。
老杨头的脸色非常非常的不好,就好像夏天雷阵雨前那滚墨的天气似的,到最后,竟黑到找不出一丝光亮,眼底更是酝酿着大风暴。
“闭嘴,把你那两片臭嘴给老子闭上,快,快闭上!”
老杨头朝谭氏这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
臭嘴?
谭氏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野猫似的跳了起来,她窜到老杨头的跟前,抡起手里的拐杖指着老杨头,破口大骂:
“你个残废老货才是臭嘴呢,抽了一辈子旱烟喝了一辈子烧酒,你那嘴巴臭烘烘的,比吃了大粪还要臭……”
老杨头积攒了一辈子的骄傲,此刻全被谭氏给骂得渣渣都不剩。
老汉一把抓住那根都快要戳到自己面的拐杖,用力一扯。
瘦小还裹着小脚的谭氏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脑袋磕到老杨头轮椅上,痛得她浑身一阵抽搐。
老杨头看到谭氏摔倒在自己脚边,愣了下,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把她给拽起来,谭氏却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太太披头散发,满脸狰狞,就跟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似的。
老杨头竟然心生出一股恐慌,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缩了回来。
谭氏已经尖叫着骂了起来:“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糟老头子,自个废物一个还敢打我?老娘一辈子就没挨过人打,你敢打我,我跟你拼啦!”
谭氏双手叉腰,像一头牛似的抬起犄角朝老杨头身上撞来。
老太太用出了她的洪荒之力,而老杨头没有提防,这么一撞,老太太直接把老汉给连人带轮椅翻到在地。
老太太自个也压在老汉的身上,一双手照着老杨头的头脸就是一顿乱捶,边捶边哭边骂……
等到杨华忠和孙氏闻讯赶来,两老的躺在地上打架,老杨头被打得满头的包,眼眶都青了一大片。
谭氏也好不到哪去,一张脸被老杨头的大巴掌扇成了猪脸,地上散落了好多头发,谭氏的鬓角秃了一大块,露出红通通的头皮肉来。
是的,被老汉扯的。
“爹,娘,你们这是做啥呀?住手!快快住手!”
杨华忠急得大吼了一声,又用力跺了跺脚。
老杨头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显然,即便在这种震怒的时候,男人多少还能残留一丝理智。
可谭氏就不同了,趁虚而入,又往老杨头脸上挠了两爪子,那指痕深的,一点都不开玩笑!
“别愣着了,赶紧上去把娘拉开啊!”孙氏急道。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不把婆婆拉开,公公很可能要被婆婆给打死。
杨华忠回过神来,赶紧上来把谭氏拉开了,谭氏闹着不走,杨华忠没辙,直接把谭氏丢到隔壁屋子,并从外面锁上了屋门。
谭氏在隔壁屋子里装门,“老三你个兔崽子敢锁我?放我出去,我上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杨华忠刚冲回来帮孙氏一块儿合力将老杨头扶坐起来,听到隔壁屋子谭氏那些恐吓的话,杨华忠左右为难,不晓得该咋办,起身就要去放任,却被老杨头喊住。
“甭放,就让她死,死了大家都干净!”老杨头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