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面对水生的态度,火生有些失望。
他摆摆手,不耐烦的道:“你呀,就是死脑筋,我懒得管你了。”
火生转身回了自家屋子,吩咐媳妇云霞把火桶里的火盆子再烧旺盛些,端到屋里去。
两个孩子在床上睡觉,云霞在隔壁灶房里烧饭,火生蹲在火桶里面暖呼呼的,舒服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心里却道里正可真是太谨慎了,雪都停了,至于还把人给扣留在祠堂?
水生也是个没主见的,这冰天雪地的人家不让搬就真的不敢搬,祠堂多冷啊,四处漏风,这家里多暖和啊,真是个呆子。
半夜,媳妇云霞带着儿子睡在一头,火生带着闺女睡在另一头。
一床大被子抖开,一家四口盖得严严实实的。
睡到半夜,屋顶突然响起嘎吱嘎吱的声响。
云霞用脚轻轻蹭了蹭火生:“孩他爹,屋顶上有响动。”
火生睡得正香被弄醒,有点小不爽:“雪块融化的声响呗。”
云霞道:“不对,这声响好像是从屋里面出来的。”
“屋里面?”
“是的,我听到好两声了,该不会是屋脊梁要断吧?”
火生打了个激灵,睡意顿无。
“我下来瞅瞅。”
他揭开被子刚下床,外衣都来不及披,便听头顶传来嘎吱声响。
火生抬头,便见一庞然大物罩下来,他下意识往旁边地上一滚,身后一声巨响,地面都在颤抖。
火生被灰烟呛得一阵巨咳,当他爬起身,发现自己置身露天,四面是断壁残垣,方才一家人睡觉的床铺早已被压在脚下,有殷红的东西从一块木板底下缓缓淌出来……
……
噩耗很快就传到了杨华忠他们耳中。
过来报信的人是火生家后生那户人家,据来报信的邻居说,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轰一声巨响,接着便听到有人鬼哭狼嚎。
等到邻居开门一看,傻眼了。
前面火生家的睡觉的东屋成了一片废墟,火生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双脚蹲在废墟上,哭着喊着,用手去刨。
邻居赶到,看到火生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拦住他不准他刨,却怎么都拦不住。
邻居没辙,只得连夜过来跟杨华忠这报信。
“就是不听我的劝,这下坏事了!”杨华忠匆匆忙忙赶去了现场。
隔壁院子也被惊动,骆铁匠第一时间也陪杨华忠去了。
骆风棠也在穿衣,杨若晴坐起身,骆风棠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这大半夜的你就别去了,听话。”他穿好衣裳,将她的被褥重新掖好,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隔天早上,杨若晴气喘洗漱完毕正要出去打听情况的时候,一身疲色的骆风棠回来了。
“火生家情况咋样?”杨若晴赶紧迎上去问。
将手里事先准备好的暖手小铜炉子塞到他手里,好让他去去寒气。
骆风棠接过小铜炉子,暖着早已冻到麻木的双手坐下来。
杨若晴又倒了两碗热茶,一碗给他,一碗自己捧着,坐到他对面:“昨夜我睡得迷迷瞪瞪,只晓得半夜隔壁院子闹哄哄的,火生家情况咋样?塌陷的是那几间屋子?”
骆风棠面色峻冷,“灶房柴房,以及他们一家人睡觉的屋子。”
杨若晴的心往下沉了一大截,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娘仨在床上压了个严严实实,天亮的时候我们才把东西搬开,都没得救了。”
杨若晴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语。
骆风棠喝了口热茶,沉声道:“从现场的情况推断,一家四口是分两头睡,云霞跟小儿子睡一头,大闺女睡另一头,屋顶塌陷下来的时候,云霞俯身把小儿子抱在怀里,东西全都压在云霞背上,脊梁骨都被压断了,小儿子也没能幸免。”
“另一端的大闺女就惨了,脸上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杨若晴定定看着骆风棠,他上惯了战场,见多了生死,却依旧被昨夜那样的画面所不忍直视,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凄惨……
杨若晴闭了闭眼,别说是骆风棠,她自己也是不敢直视的。
那么可爱的一双孩子,就因为火生的固执和自以为是,搭进去三条命。
“火生怎么没死?他为什么能活?”杨若晴咬牙切齿问。
骆风棠叹口气,“说是云霞听到屋顶有响动,让火生起来查看情况,刚好避开了一劫……”
杨若晴不说话了,静默的坐在那里,为那样一双孩子默哀。
骆风棠的心情也很沉重,那两个孩子的尸体,是他亲手从废墟里抱出来的。
衣裳上还沾着他们的血,如果可以,他宁可用万千的金银去换那两个幼小的生命,他们还那么小,这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未曾去经历,就因为他们父亲的顽固和自以为是,而葬送了性命……
“可恶!”
骆风棠突然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杨若晴回过神来,这才留意到他身上多处都沾了血。
“他这样活着,远比死了还要难受,咱该劝的都劝了,该做的也做了,命数如此,咱也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