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要找的人。 这个人叫季广朝,当年在缅甸和养父并肩战斗,易冷对他没有印象,只在相册上见过照片,年轻的季叔叔身穿绿军装,扎着武装带,外戴没有红五星的解放帽,单手拖举一挺五六式班用机枪,帅到没边。 如今的季广朝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依然戴着油渍斑斑的解放帽,穿着领口松松垮垮的老头衫,坐在羊汤摊子上吃饭,苍蝇横飞的桌上摆着两个馍,一瓶白酒。 易冷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人老了,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衰老了,精气神没了而已,老头一口汤,一口馍,一口酒,一口蒜,不亦乐乎。 “老板,来一份凉拌羊肉,一份烧羊杂。”易冷招呼一声,又从后备箱拿了一瓶茅台酒,坐在季叔叔对面,拧开酒瓶,把对方的一次性杯子倒满。 老板将一盘子青红辣椒香菜小葱拌的羊肉丢在桌上,说烧羊杂得一会儿。 “爷们,尝尝这个。”易冷很自来熟的招呼。 老头闻了闻:“贵州酒。” 尝一口,摇摇头:“喝不惯。” 但还是一口闷了,继续喝自己十块钱一瓶的本地散酒。 易冷只好让老板从柜上拿一瓶尖庄,老头果然更喜欢酱香型,这回开心了,看了看易冷,掏出烟来给他。 易冷接了烟,先帮季叔叔点燃,又寒暄几句,问他一顿能喝几两酒。 “出力了就喝多点,半斤左右,没出力喝二两是个意思就行。”老头根本不问易冷的来历,似乎萍水相逢一起喝酒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这么大岁数还干活呢?”易冷说。 “不干咋办,儿子工伤,孙子还小。”季广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悲哀和绝望,只有对现实的冷静认知。 “再来个炸花生米。”易冷将凉拌羊肉往前推了推,“叔,你还记得我不?” “不记得。”老头并不吃他的羊肉,看他一眼,摇摇头。 “我是张解的儿子,你们在缅甸打仗的时候的事儿,我爸张解,我妈姓白,云南人。” “你妈是缅甸人。”季广朝说,“我抱过你,那时候太小,还没长成型,后来回国了,我就再没见过你爸,他还好吗。” 易冷一阵黯然:“他早走了,我妈也走了。” 季广朝说:“都是命,我们几个手上多多少少都有几条人命,那本来都是不该死的人啊……” 既然老相识的儿子,吃几筷子羊肉也没关系,两人对饮起来,共同缅怀故人。 易冷是有求而来,但这话不能急着说,先帮人家解决点实际困难,再提出要求,才能得到真心回报,毕竟几十年不见,早年那点交情也仅存在记忆中了。 烧羊杂很实在,季广朝吃饱喝足,要带大侄子回家坐坐。 易冷欣然答应,请季叔叔上了车,老头坐在豪华轿车里,摩挲着真皮座椅,说大侄儿你混的不孬啊,是个大老板吧。 “哪里哪里,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连锁餐饮加盟上。”鬼使神差的,易冷把烤面筋大哥的话复述了一下。 “赶明让我孙子跟你干去。”季广朝倒是爽快人,直接提出请求。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易冷笑道。 季广朝的家在距离乡镇五公里外的农村,一脚油门就到,村落凋敝破败,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去了,只有过年这里才能恢复一些人气。 老头的家在村西头,很典型的农村人家,家徒四壁,老婆子没在家,屋里黑漆漆,床上躺着一个人,应该是季广朝的瘫痪儿子。 易冷将礼物放下,来的路上他特地买了一些实用的粮油烟酒,但是看情形还得再加点现金才行,这家庭实在太困难了。 季广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说了些感谢的话。 “大侄儿,你大老远过来,肯定是有啥事吧?”老头并不糊涂,就算是故人之子,也没理由专门拜访送温暖。 易冷说:“我想知道,我的亲爹是谁。” 季广朝先叹了口气:“你爸这么多年也没对你说过么,你亲爹是从香港跑过去的国际纵队,洋气的很,和我们关系都不咋地。” 易冷急忙追问:“那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 季广朝说:“姓燕,叫燕十三,身手不错,会用飞刀。” 这就和亲妈吴文芳的口径不一致了,吴文芳说亲爹姓施啊,施和燕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而且燕十三这个名字不是古龙小说《三少爷的剑》主角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