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府尹徐来正端坐在府衙大堂上,神情肃穆。
紧蹙的双眉,让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沉。
大案后,画有旭日东升海的墙上挂着一副镶着金边的牌匾,其上书有‘天下为公’四个颜体大字。
上任京兆尹提笔的‘明镜高悬’被他接任后就给拆了。
被京都人称之为小太岁的韩小虎,此时正坐在西侧大椅上,脸上挂着平静,左瞧瞧右看看,好像在辨别与上次来时哪里有了变化。
徐来没有看韩小虎,转而看了一眼楚宁,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随后,徐来的目光落向此时正放在大堂上用草帘子遮盖着的尸体。
他看见那皱纹满布的双脚,此时正裸露在外,很明显,这是一双老人的脚。
左脚脚腕上还挂着一只裹了棉布的破草鞋,几片干腌菜挂在草鞋上。
右脚却是光光的,草鞋早已不知去向。
徐来看了好久,韩小虎便发呆了好久。
楚宁看见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坐在公堂上的韩小虎,双眼里流露出凶狠的目光。
韩小虎却是全然不以为意。
“啪!!!”
突然,高坐大堂上的徐来抓起惊堂木猛然一拍。
似乎像是铆足了劲,声音响彻公堂。
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也是这一拍,竟把韩小虎吓得猛然一颤。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徐来高声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家奴韩葆葆当街行凶,如此欺杀百姓,如今人证俱在,着判处韩葆葆流三千里。”
徐来知道此刻韩小虎正紧紧盯着自己,却没有去看他,依然对着堂下尸首缓缓说道:
“着判韩小虎出白银三百两,厚葬死者并安抚死者家属。此案可结了!”
坐在大堂一旁的文书提笔顿了一顿,还是将此话记录在案。
“敢问府尹大人,可是公正执法?”
韩小虎坐在凳子上,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天下为公’,这又才转过来直视着徐来。
“本官当然是公正执法。”
徐来缓缓说道:“我朝律令早有言明,杀人偿命。人证俱在,此案已经明了,有何异议?”
“当然有异议!”
韩小虎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看向楚宁:
“就凭此人一己之言就说我家奴杀人,徐大人,你可别忘了,这楚宁与我先前便有过节,如今他为人证,这叫人如何信服?”
徐来一时愣住了。
接着,韩小虎竟然说起了律法来:
“据《唐国律刑讼令》规定,一个证人的证言属于孤证,孤证不能定案,必须有其他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有效。”
“另外,倘若证人与被告人有利害关系是不能单独使用其证词证言,作为认定案件的事实依据,而这楚宁与我便存在利害关系,所以他和他的护卫自然都不能为证。”
韩小虎说着,又朝台下走去,看了看楚宁和温知妍,环顾四周说道:
“所以,除此二人与本案有直接利害牵连外,可还有证人?”
堂上无一人敢接话,就连徐来都是凝神屏息僵在原地。
大堂上气氛显得更加安静。
堂下那些看客们更是敢怒不敢言。
“……”
楚宁真的懵了!
这他娘的啥情况啊!
这《唐国律刑讼令》漏洞也太大了吧?
楚宁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前世社会的各项法律都比较完备,对于撞死人这件事情也都会处以严厉的刑罚。
但是眼下这个时代,想以律法约束那些有权有势的贵族,本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如今,《大唐律刑讼令》漏洞百出,自己的一番证词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就连温知妍这样与证人有直接牵连的也无法为证。
难道这样当众撞死了人难道就不用承担责任了?
难道就这样白白地看到那个老头蒙受不白之冤吗?
“诶!我说,姓楚的,有人证赶紧叫出来,没有就赶紧给我道歉。”
韩小虎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得意地笑。
楚宁目光扫向堂下众人,这里面很多都是当时在场的围观百姓。
可他们竟是一言不发。
楚宁的目光落向徐来,只见徐来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悲凉的绝望。
徐来自然也知道,虽说此案发生于大街之上,过往行人都可为证。
但有谁敢与韩小虎对簿公堂呢!
依《大唐律刑讼令》,还须得有除去利害关系第三人当堂作证方可量刑定案。
就在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