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没等到姑妈的到来,我却等到了大哥带回来一个消息,镇上将新开一家大型的麻纺厂。现在正在招收大批年轻人,马上会派往湖南株洲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你自己考虑,好像这几天就要出发的。”看着我似乎有点心动,大哥慎重地对我说。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开了个不算很正式的家庭会议, “假如将来一个人要远离家里,一个人漂在外面,那还不如就在这里找份安定的工作!”听得出来母亲当时是极其不希望我这个老幺离她太远的。 而当时情况下,我怕极了下地干农活,也急于想让落榜后自己那颗一直无处安放的心有一个着落,第二天,我便毫不犹豫地去镇上报了名。 出发前,四十来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被召集到一起,开了一场让人热血沸腾的动员大会。 “你们即将被派往亚洲最大的苎麻厂进行培训,回来后你们都将成为我们这个厂的开拓者,技术骨干,只要好好学习,你们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主席台上讲得口沫横飞,让年轻的我们心中激情澎湃,眼前描绘着一幅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美好蓝图! 一个星期后,两辆满载着年轻人的大巴车,从镇上出发了。 差不多的年龄,从没远离故土的我们第一次离开父母这么远这么长的时间,但激动和向往自由未来的心情远远超过了对家人的依恋和不舍。 虽然隆冬季节,寒冷的天气没让我们降下半分的热情,大家热烈地交谈着,全然没把父母含泪关切的神情放在眼里,随着车子的渐行渐远,就这样把父母的不舍担忧和牵挂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车子载着年轻的我们,奔向未知的远方。白天赶路,晚上便会找个宾馆让我们休息一夜。 “大家看外面,这边的人都端着碗蹲着吃饭的。”不知谁大声说。 车子几乎是擦着人家的门口经过,只见低矮的土坯房前,三五成群的男人女人,捧着个大饭碗,晒着太阳,扒拉着饭粒,在我们眼中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看看他们碗里有什么?”坐在后排的一个人问道。 “看来这地方挺穷的,就是白饭加白馒头,再外加几根萝卜干。”我把头伸出车窗对着他们端在手里的饭碗检阅了一圈。 “我们江苏算是富裕的,这个地方知道是哪儿吗?江西!应该算是中国比较穷的地方了,前几年到跑到我们那边要饭的有不少江西人吧?”带头的领导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样子应该是游历江湖多年,看我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一旁解释。 “到前面停下来让大家方便,顺便也让这帮小年轻见识见识!”他对着我们不怀好意地一笑。 司机找了一个门口有人的农家门口停下,带队的领导下车和一个端着饭碗蹲着吃饭的三十左右的男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摸出一盒烟来,在那男人左右两只耳朵上各夹上一支,便转过身来招呼我们下车。 “你们要下车方便的排队上厕所,男女不分,挨个挨个上。”说完貌似又不怀好意地对着我们笑笑。 大家排着队跟着那个男人穿过破旧低矮的土坯房来到后院靠墙右侧用几块木块围成顶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的一间小舍前停下, 他转过身来对我们忠厚地笑笑:“里面只有一个茅坑,你们一个一个进。木板不是很厚实,你们踩上去轻点。” 男人看着我们这长长的一队,心里充满着担忧。 我排在中间,看着进去的同事一个个神情怪异地方便完出来,难免感到无限好奇。 跟我同座的丽雅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几天下来,我们已经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比我排在前面,待到从里面出来,表情复杂地走到我近侧,附在我旁边耳语:“告诉你,千万不要站上去,我是在旁边角落里解决的!” 快轮到我时,鼻息间随风吹过一阵阵难闻的恶臭,我战战惊惊地缓步踏入,只见一个巨大的坑上横放着两条长长的木板,望下一瞧,即使是隆冬季节,依然爬满了蠕动着的蛆虫,我忍不住一阵反胃。但是人有三急,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小心翼翼地先将一只脚踏上,木板随着我重量的压上抖了几抖,我不得又缩回了脚。 回头看了下角落里,好几摊湿润的地方,已经连绵成了一片,似乎已经不存在我的落脚之地。 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屏住呼吸,将两只脚先后踩上了两条木板,一边脑子里想像着自己掉下去的情形,一边终于完成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次方便。 即使是在多年以后,那天的情形依然是让我记忆犹新,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比我从小嫌弃的那个小乡村更落后更艰苦的地方,还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