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安与谢琼韫说完了话便告辞,从宁王府回到谢家,还没坐热便接到谢老国公的传话,说姑苏祖宅有族叔病逝,问他能否告假回去一趟。
病逝的族叔生前与他们这一支很是亲近,于情于理,都要有人回去看一眼。
可谢允安听了皱眉。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时候,他哪里走得开,他还指着立从龙之功呢。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措辞,然后亲自去公府回话。
“父亲,我如今主管户部,前线在作战,实在走不开,不如我让怀瑾去一趟?”
谢老国公在闭目养神:“让你三弟去也行。”
谢允安一噎:“这……”
他犹犹豫豫的,显然就是不乐意。
谢老国公睁开了眼,眼中有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你就非得掺和进去?”
谢允安眼睛颤了一下,微微低头,没有回话。
谢老国公恨道:“打小,你就是三兄弟里最省心的一个,你读书好,谦卑礼让,也懂上进,不像你大哥跳脱顽劣,也不像你三弟没有主见。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旁人还罢,你是富贵乡里长大的,这么多年早已尽尝功名利禄为何物,为何还要学旁人去宵想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汲汲营营,两只眼睛只看得见名利,你的仁义礼智,都学到哪儿去了!”
他拍扶手拍得啪啪响,谢允安低着头,恍然想起了小时候的种种。
“您说我会是最出息的,可是您在意过我吗?器重过我吗?您心里想的、偏心的,永远都是大哥!”
小时候,谢允伯调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次一闯祸,一向端正持重的谢老国公都会气急败坏,抄起戒尺满府地追满府地打。
谢允伯爬到树上,谢老国公就在树下守,一守就可以是一整天,多有耐心。
谢允安记得,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搂着他,让他好好读书,不可以像没娘的孩子一样没有教养,把书读好了,父亲才会喜欢他。
他望着挂在树头嘻嘻哈哈晃荡的大哥、还有举着戒尺乱挥乱打的父亲,心里充满了艳羡。
他书读得好,才能换来父亲片刻的赞赏;而大哥只要调皮捣蛋,就能轻易夺走父亲一日又一日的注意。
他也想调皮捣蛋一回,但母亲说不可以。
“没娘教的才会像个纨绔一样不务正业,他迟早要被养废了,这么顽劣,等你父亲没了耐心,就要厌弃他了。”
“儿啊,你不能像他一样,你得快点出息,等你出息了,看谁还敢说你不如谢允伯,说我不如韩氏。娘这辈子,可就靠你扬眉吐气了。”
“昨儿我梦见我儿平步青云,风风光光地从金銮大殿里走出来,而谢允伯跪在大街上,像个叫花子一样摇尾乞怜……哪一天这要是成了真的,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儿啊,别忘了,你是一定要赢过谢允伯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把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听了母亲的话,默默期待着大哥被厌弃的一天。
直到一日,大哥刚挨完揍,父亲亲手打的,打得可凶。完了他躲在书房外,却偷听见父亲让韩望去送药,殷切叮嘱让大哥按时敷药。
大哥许是没听,夜里烧了起来。父亲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了一夜,等到烧退了才去上朝,还因为迟到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那会儿他就明白了,父亲眼里只有大哥,在他心里,只有韩氏才配做他的正妻,只有骨子里流着韩氏血脉的大哥,才配做他的儿子。
“我是那么努力地想要父亲多看我一眼,为此我发奋读书,苦学上进,年纪轻轻便是两榜进士。咱们谢氏一族,有多少人被朝廷所限不能投身科举入朝为官,是我撑起了谢家的门楣!”
谢允安歇斯底里,脸上痛苦与怨恨交织。
“可父亲您呢?您可有看过我一眼?您的眼里还是只有大哥,我想做出更多成绩,让所有人只能看到我有什么不对!”
谢老国公一掌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得差点想站起来,却因不能使力又跌坐回去。
“你大哥他没娘了!”
谢老国公吼了这一句,然后怒道:“你和你三弟都有亲娘疼爱,我多放一份注意在你大哥身上有错吗?何况,我虽对你大哥照顾最多,可又何曾忽略了你和你弟弟?难道只有我对他不管不顾了,你才能满意吗?!”
“谢允安,我不是没有管过你,还记得吗?你十岁的时候,我要亲自教养你,你母亲便频频装病。你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往她身边跑,把我的教导当耳旁风。我问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要不要跟我去外任,是你自己不要,一心守着你母亲。依我看,你就是被徐氏教歪了!”
这一次对话不欢而散,谢允安离开前,留下一句“父亲等着看,能被世人记住的,只会是我谢允安”,然后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