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上十点,周至已经携带着三尊造像,抵达了首都机场。
三尊造像在蜀都机场转运的时候,因为没有买到头等舱走特殊通道,过安检的时候还差点惹出麻烦。
因为机场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负责,周至拉着大铝合金行李箱,里边什么都没有,就一床棉被裹着三尊造像,立即引起了怀疑。
周至想要证明自己不是盗运文物的贩子,于是摸出了故宫和国博的顾问证。
这两个证的确非常的难拿,周至之所以能够拿到,主要还是他让国宝六手卷回归的功劳。
虽然六手卷还在他个人手上,但是按照国家规定,这类国宝级文物今后将不允许再出境,将来也只能在境内流通。
因此绝大多数买家的选择,都是将这些拍得的藏品寄存于海外的拍卖行,并不愿意将之带回国内,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将来能够以更高的价格在海外流转。
周至带着这些国宝回家,让王老爷子和启老爷子觉得这孩子真出息,作为奖励,加上经验和资历也差不多够了,就给他弄到了这样两个证书。
然而这两个证书引来的怀疑就更严重了,海关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国家最顶级的两个博物馆,会有这么年轻的文物顾问!
好在现在电话沟通也容易,周至也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老老实实跟着人家进了问询室,有问必答,一番交涉沟通之后,才知道周至这次的确是因为国家级任务才仓促上京的,因此报备手续才没有弄整齐。
现在事情扯到了明面上,机场干脆给他升了舱,然后派了两个警察在室里陪着他,直到将他送上飞机。
从飞机上下来同样没有坐摆渡车出站,因为蜀都海关已经通知了首都,这里同样直接派了警力,周至一下车就给送到了警车上,一路警笛拉着长音,将他连人带货送到了国家博物馆。
王老爷子和启老爷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除了这两位,身边还围了几个老头,后面带着一个小组。
之所以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是因为这娃之前的成绩实在是太好,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闹出过乌龙来。
众人都来不及寒暄,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簇拥着周至拖着大箱子就进入了国博的一间工作室。
漆器,和丝绸,造纸术一样,属于中国首创的手工艺,甚至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都属于独创。
现在全世界最古老的夹苎造像年代为隋代,公元610年。
如果周至这个发现是真的,天保七年,就是公元556年,将取代沃尔特斯美术馆收藏的阿弥陀佛,成为全世界现存最早的干漆夹苎造像,将年代前推到南北朝!
当铝合金大行李箱打开,入眼的是一床丝绵被子,让所有人都不禁大为皱眉。
可是等到华严三圣造像一一取出放到工作台的羊毛软毡上,所有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周至还很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事情太过于紧急,我只能用被子包裹着运送,因为不放心机场卸货,所以都没敢托运,在那边还惹出了一些麻烦……”
但是已经没有人搭理他了。
“睁眼的大开门啊……”王老爷子身边一名老者激动地嘴唇都哆嗦了,在这些大擘的眼里,东西是真是假基本上都是一眼清,能够“以假乱真”蒙混他们的东西,其实多是江湖传说和小说故事,这么多年,差不多也就一个制作陶俑的高火旺成功过。
其实都不算真正成功,因为高火旺的北魏文官武士俑,到底还是被周至给发现过破绽。
书画行中此类故事倒是不少,但是就连张大千这样的名家,能骗过陈半丁,却都骗不过郑竹友一眼。
好东西自己就会说话,尤其是官造顶级工艺,那更是如此。
这套华严三圣像就是如此,用料低调,设色内敛,造像介于北魏与北齐风格之间,糅合了两者的精髓。
书法审美当中常有“颜筋柳骨”之说,两者都符合唐楷中宫收紧,四方舒展的美学风格,但是在侧重上又有所分别。
从造像风格上论,北魏就类似柳公权,北齐就类似颜真卿。
而现在这三尊造像,能够看出一种风格过度之美,肉体和面容的塑造上,大多采用了当时北齐的“新样”,而衣饰和人物的表情与内在精神上,又更多保留了北魏的“古风”。
两者的风格都非常鲜明,但是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突兀,原因就在于造像者极度高超的手工艺。
除了夹苎工艺本身,佛像上还运用了浅浮雕,透雕,圆雕等多种雕工,用推刀在造像上推出“曹衣出水”这种薄纱贴身的状态效果,堪称妙到毫颠。
这就是中国造像的最巅峰——“北齐样最工”。
类似造像的石雕,在后来的青州传承了下来,被称为“青州样”,以青州博物馆里的龙兴寺造像为典型。
蜀大博物馆里的蜀中唐代龙兴寺造像,也有类似的模样。
但是除了相对容易保存的石雕外,其余如泥塑,干漆夹苎,因为保存困难,能够流传下来的就很少了。
金属的造像又因为后期加工的困难,很难达成这么高级的艺术成就。
“当真是返璞归真,这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