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两百五十五章 更好的办法(1 / 2)

不过复杂有复杂的好处,因为制作的木模,线条是用阴线技法刻出的,故而压出的砖上的笔画线条就是凸出于砖面的。

金陵博物馆现在传过来的,就是线条非常明显清晰的墨拓,和阴文墨拓的黑底白文不一样,这个砖画拓本和传统画作类似,还是白底黑线条。

当然经过了两次翻模后,线条会变得更加粗糙,类似于现代的版画,不可能做到如画笔的笔触那般精细,但是大的构图和线条却还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画中采用散点透视法,继承了以往的绘画传统,技法娴熟,线条流畅。八个人物均席地而坐,比例匀称,姿态肆意,神情生动。

上面部分的砖石画面上是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四人,

每个人物之间用青松、阔叶竹、银杏等植物加以装饰。

荣启期与竹林七贤上下差了上千年,荣启期活动于春秋时期,传说与孔子都有过交往,当然不可能和七贤坐在一起喝酒,将之放在同一幅画中,既有将其视为楷模之意,主要还是起平衡画面之用。

人物造像的风格上可以看出风靡南朝的人物风格,那就是宽衣博带、秀骨清像的风流名士形象和纯净精巧、纤丽飘逸的风格特征。

虽然比绘画差了很远,但是雕刻线条劲挺而飘逸,神形兼备,也弥补了很多细节上的损失。

至少在砖石画像这一门上,“六朝神品”当之无愧了。

因为画像非常的清晰,因此周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和自己手上的画作是同一母本,所有的大线条和可以看到的部分,都完全一样。

比如人物之间以银杏、松槐、垂柳相隔。又比如八人均席地而坐,且各呈现出一种最能体现个性的姿态,将士族知识分子自由清高的理想人格表现的淋漓尽致,形象都能够与画卷上现在还可以辨析出来的那部分完全的重合。。

关于七贤有个典故,叫做“嵇琴阮啸”。这块砖画中的阮籍侧身用口作长啸之状,很显然一幅嗫嚅忘形的样子。而山涛是个酒鬼,有“饮酒至八斗方醉”的记录,因此在画面上手执一个酒碗,而王戎手舞如意,赤腿,并特意配以钱箱、姿态懒散悠闲。

这里是一个细节,王戎是最恨钱的,一般的竹林七贤图绝不会给他配钱箱,如果配了钱箱,那也多半应该让王戎流露出厌恶的挥苍蝇一样的动作表情,这幅画非常的特殊,给画成了全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这可能是画家想要表达的更深层的内涵,竹林七贤嘛,追求的本来就是心灵的自由,连身体都不能成为羁绊,又怎么能被身外之物羁绊呢?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就是王戎手里的如意,真的就是一只痒痒挠,前面有个小手,后面是个直直的长杆子,加上王戎手持的姿势,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抽旱烟袋锅的老头,仔细看才会发现是一只“老头乐”。

这一形象在后世的画作里也是不可能出现的,竹林七贤嘛,玄理深思,高雅自命,麈琴在侧,诗酒萦怀,怎么可能拿着老头乐玩儿呢?

所以在后来的文人画里,如意就变成了灵芝状的那玩意儿,再看不到老头乐的影子了。

反正除了现在这个,周至就没见过哪幅高士图里,拿如意的高士,手里的如意是老头乐的造型。

同样比较独特的还有阮咸,阮咸通音律,擅弹琵琶,当然这里所谓的“琵琶”,也与现在的琵琶大不相同,这种弹拨乐器在后世直接被称为“阮琴”,弹奏阮琴有个雅称叫做“拨阮”。

又因为“阮”和“月”在古音里非常接近,因此后来也渐渐有人把这种乐器换了个名字,这就是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月琴”。

但是这个变化也是渐渐发生的,月琴被人普遍认识却是在宋明以后,唐时的七贤图里,阮咸手持的往往就是唐代大家认同的西域琵琶,这就是画家学识不到位,受到了世俗称呼影响的缘故。

这些细节处,既是砖画和绢画同出一本的明证,也是画本出自无限接近东晋的南北朝,画家无限熟悉晋朝事物,不像更往后的画家根据典故文字凭空发挥想象,然后被世俗带歪的明证。

当然区别也不是完全没有。

首先就是人物和他们背后的树木画面虽然一样,但是排序却是经过了调整的。

周至的画卷,画面上的人物排序是荣启期、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

而砖画上则是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向秀、刘伶、阮咸、荣启期。

砖画将王戎提到了山涛的后面,将第一位的荣启期放到了末尾。

而且在画卷上,每位人物之间的距离是比较舒朗的,这也是南北朝此类人物画像的标准画法,每位人物可以独立成画。

而砖画为了在有限的空间里排布下八个人,又要让人物足够的大,因此完全没有考虑留白等布局,将人物和任务之间的空白都给裁掉了,一个人物紧挨着一个人物,让画面变得绵密异常。

这就有意思了,六朝四大家,本来就有疏密两种画风之分,这下被匠人把“疏本”应给挤成“密本了”。

不过要解决砖画和绢本是否同出一个母本,周至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

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