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全又给阳尚秋和阳庭介绍带来的人,对两人有些责怪的意思:“你们都不明白这行当水有多深,盲猜瞎卖的只有吃亏,这回给你们带来了工美商场的费经理,大雅斋文玩行的张经理,还有首都瀚海拍卖行的林经理。”
“就算不买,人家也能给你们的东西高低划个价钱,今后也能心里有数。”
“是是是……”在阳尚秋和阳庭心里,杨德全就算是行内人了,知道她对跟已经故世的老爷子关系好,带来的人也相当靠谱,最起码不像收破烂的几毛钱论斤就想把东西收走。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买家和最好的交易方式。
宅子很大,也很清净,就是好破败,本来精美的地方,不少大间已经给用砖石水泥粗陋地隔成小间。
这种格局周至很熟悉,这是曾经被收缴的老宅,然后分配出去变成了大杂院儿,落实政策后又还回来的。
而再次接收这院落的人,经济实力已经不容许他们维护整修这么大的院子,他们对这样的大院儿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不存在多少感情。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注天降横财,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房子还没垮,赶紧出手变现。
天井
众人沿着天井来到堂屋前的小坝子上,阳家人把这里收拾了出来待客。
周至朝堂屋里看了一眼,满是蛛网扬尘,估计从落实政策交房到现在,这里基本上就再没有住过人。
“老爷子以前收了不少东西,有的是私房行头,有的是自己的喜好,还有些朋友酬赠,后来都给清收掉了。”阳尚秋一边给大家泡茶一边介绍:“再到后来落实政策,连房子还回来的还有好几大箱子,以及一些家具。”
“后来父亲回川剧学校授课,因为排戏的需要,也送给了学生不少行头妆裹,剩下的大多都在这几间屋子里。”
“现在孩子们也都大了,在蜀都工作,结婚生娃的到处需要用钱。我将大家叫拢来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些东西对我们家已经没啥用了,还不如出给喜欢的人。”
“不然没人照看,再过几年虫吃鼠咬的,那真不成个样子了。”
这么一说,周至和林婉秋对阳家父子的观感勉强好了一点,现实就这样摆着,好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怕真的属于“负担”。
“大致都有些什么东西呢?”周至问道。
“杨姨,这位小兄弟是?”刚刚杨德全介绍人的时候,偏偏把周至给漏掉了,现在他开口说话,阳庭就不禁发问。
“小周先生现在是大学生,”杨德全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周至:“不过也是文玩行里的行家,肘子应该是家学渊源的哈?”
“跟好些长辈都学过。”周至也只有含糊其辞。
“东西我们也说不清,瓷器字画行头家具都有。”阳尚秋一指东西两厢的屋子:“这两边屋子里的东西,都能出。”
“要是几位能够全包,最好不过。”阳庭补充了一句。
“那就都看看吧。”林婉秋说道。
西厢房里有一套八仙桌和椅子,估计是从堂屋里搬过去的,作用是用来和地面隔开一段距离,免得放在上面的大箱子受潮。
桌椅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材料,都是蜀中地方用的木料,工艺简单粗糙,不值钱。
几口大木箱子外面涂着红漆,四角有铜件加固,包括拉手也是白铜的,这房子可能有些漏水,箱子堆放起来外面还罩了一层塑料防水布。
将防水布打开,周至和阳庭上前,将箱子都搬到了堂屋前头。
第一个打开后,周至感觉就是杨德全说过的“大衣箱”。
衣箱内层用图钉钉着光滑的蜡纸,里边放着的都是些戏曲用的衣物,包括各种长短袍服,如蟒袍、官衣、开氅、帔、褶子、八卦衣、坎肩、斗篷、青衣、宫装、旗袍、云肩等等。
对于丝织品周至并不擅长,他最多只对作画用的绢帛有点研究。
不过对于东西精细程度和艺术水准周至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受过外婆和余奶奶作品的熏陶。
从一件宫蟒的绣工就能够看得出来,精美异常。
“咦?”周至突然发现这堆衣物里边,混着一件类似蓝色箭衣的服装。
等到将那件衣服取出来,周至有点晕:“那个时候还排清宫戏?”
“傻子样!”林婉秋说道:“去找一根晾衣杆来。”
“我去吧,”阳庭赶紧跑去后院儿,不一会找来一根竹竿:“用这个吧。”
林婉秋让周至将竹竿从衣服的袖口穿进去,再从另一边穿出来,将竹竿放在堂屋大门的窗框上架起来。
这下就可以看到衣物的全貌了。
这是一件大褂子,分作两层,里边是湖色素丝的里子,对襟,通身边缘镶着一圈带毛的皮子作为衣缘,外面以石青色江绸为地。
在衣服的肩头,胸口,后心,大腿前后八处地方,用缂丝工艺彩绣了八团五彩祥云金龙,用色明快华贵,纹样生动异常。
大褂的袖口和下摆,同样用缂丝工艺彩绣了五彩海水江崖纹,海水江崖纹的上方是五彩的浪花,浪花里分布着各种各样的吉祥图案。
这个叫做“杂宝立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