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乾隆后期就更不会了,一来是后期不会再用酱釉底,一般官窑用松石绿,民窑干脆不刷底。”
“再有就是流釉现象上的区别。”
“窑变釉的施釉都必须非常浓厚,流釉现象除了雍正朝控制得最好外,乾隆之后都不可避免。”
“刚刚说了,乾隆对窑变釉要求不如雍正高,因此只要流釉不超过底足,他也能接受。比如这个苹果尊,色彩很丰富,即便底部出现了流釉痕迹,导致尊底部的釉层形成不规则堆积,依然不失为一件好东西,所以得以保留了下来。”
“至于乾隆后的窑变釉就更夸张,经常出现瓷器和窑钵因流釉造成的粘连现象,窑工用锤子将它们敲开,稍作打磨就算完工,最后形成如今称作‘狗啃底’的胎足。”
“哈哈哈哈这就太敷衍了事了……”费观笑道:“幸好这个东西不是,不然我是乾隆都忍不了!”
“后期干脆就有那火漆刷狗啃底冒充官窑器物的。”周至说道:“好在这件不是。”
说完看向已经掩饰不住急切心情阳家父子:“今天的情况特别,我们要看顾杨大师的面子,不能跟平时那样死了命的压价。”
“当然了也不能太亏了咱们,毕竟光是找在座的几位做鉴定,这鉴定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说法杨德全和阳家父子都认可后,周至才继续说道:“所以我建议,今天这屋子的东西,我们免费鉴定,开出的价钱呢,是我们行内相互调剂时候的内部价,至于卖不卖呢,全看两位阳老师的意思。咱们生意不成,人情还在。”
“那这个小罐子,小周先生说的‘内部价’,该是多少?”阳庭问得很小心。
“这个尺寸的窑变釉苹果尊,咱们内部交流的话,在工美六万能拿到吧?”周至问费观:“费叔差不多吧?”
“可能还要低点,四万五到五万左右。”费观说道:“主要是才二十来公分,东西太小了。”
“还是六万吧。”周至对阳尚秋父子说道:“要是同意匀给我,我就可以收,拿去和我家里的康熙石榴尊配对。”
再过二十多年,这样的清三代窑变釉瓷器拍卖价格一般都在四百多万,除以一百倍的涨幅,费观的价格给的才是真正合理,周至这已经是缺乏钧窑的念想,外加和石榴尊凑对的欲望,以及看在杨大师的面子上,往高了给了。
“卖!”阳庭和自家老爸以及杨德全交流了一下眼色,立马答应:“都是杨姨的朋友,咱们也不乱喊乱添了,就按内部交流价吧。”
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找过人来看,可人家最多只出五千,还是把这一屋子的东西全部包圆。
关键是当时差一点就答应了,现在只拎出一个小罐子就值六万,想起来真是又惊又喜。
按照小周先生的说法,他们只给底价,但是他们不来,自己就算知道这些东西的底价,找得到实诚的买家吗?
而且现在成交几笔,风声迟早就会传出去,要是不及时把剩下的处理调,换谁都放心不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可以推测到。
父子俩都不是笨人,有些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这道理也不是不懂。
事情就这样商定,接下来便是鉴定和定价了。
这其实和淘宅子已经不是一回事儿了,但是林婉秋还是很高兴,这种寻找古代工艺品的方式和她以前的方式差别很大,玩得兴高采烈。
林婉秋她们平时也要淘宅子,但是淘的都是海外比较出名的收藏家,那些藏家的物品基本都有来龙去脉,也有历年的重要展会作为参照,需要考较眼力的时候并不多。
但是国内就不一样了,欧阳友鹤的东西不少,但是年代却是参差不一,当年抄家的时候来了个卷包会,现在一股脑儿还回来,里边什么东西都有,好多瓶瓶罐罐有的是真古玩,有些是日用民窑器,有些甚至是欧阳友鹤自己都打眼的仿古赝品,堪称五花八门。
此外东西的门类也杂,有瓷器,书画,笔筒镇纸砚台水滴诸般文房,还有水壶,熏笼,观赏石,鸟笼,手串,扳指,烟枪诸多杂项。
最神奇的,是还有一箱子晚清妇女的成衣,织绣都非常精美,此外还包括披帛,围裙,绣鞋等东西。
压在这些成衣上面的,还有一个花纹艳丽,包浆精美的针黹盒子。
林婉秋一下就将正在鉴定的瓷器放到一边,将盒子取了出来:“这个有意思了。”
“这个的确不错。”周至点头:“好物件儿。”
“这是雕漆工艺。”费观也终于有发言权:“有盒有盖,挺齐全的。”
“古代民间实用工艺品里头,雕漆类算是留存得完好的一类了。”周至说道。
“那是,”张诚笑道:“都在炕头桌边使用,有布料垫着,偶尔摔一两下也不会坏,又不像金属器玉器容易换钱,实用不贵又好看,做嫁妆都拿得出手,因此更好传世。”
“不过清代以后大家更喜欢剔红,像这种剔犀的少了。”周至说道。
“对,剔红剔犀其实工艺都类似,不过剔红更加流行喜庆,剔犀更加古朴稚拙,作为妇女们使用的东西,剔红漆雕更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