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信送到了高筠手里, 高筠看一眼都嫌恶心,让婢女露珠拿去后厨烧火,露珠捧起厚厚一沓纸, 惋惜道:“娘子, 这纸太好, 不若赏给奴吧。”
高筠诧异地抬起眼,“这些都用过了, 府里又不是缺了那几张纸, 你想要就去取, 还留着这些废纸做什么?”
露珠脸颊微红, 羞涩地说:“那不一样,怎么能糟蹋好东西,奴是想如厕的时候拿它们做手纸……”
“你这个鬼丫头, 都给你了。”高筠失笑, 无奈地摇摇头, 用手指点了点露珠的额头。
“多谢娘子!”露珠登时眉开眼笑, 欢欢喜喜地抱着这些道歉信下去。
*
青州, 青王和王妃站在王府门前送别,青王妃眼中含泪,依依不舍。
“敛儿,到了幽州要乖乖听话, 记得讨陛下欢心, 只有陛下高兴, 日子才好过,知道吗?”
徐敛年仅五岁,嫩脸滚下豆大泪珠,抱住青王妃的大腿哭嚎:“娘, 我不要去幽州——”
青王妃蹲下,捏着帕子给他擦眼泪,母子抱头痛哭,哭完,徐敛没有力气了,倒在青王妃怀里渐渐没声,两眼闭合睡过去,青王妃止住呜咽,将徐敛小心地抱上马车。
“都小心些,别把他吵醒,等他醒来要闹,就是绑也要绑到幽州!”青王妃平声指挥,丝毫不见方才的难过不舍。
本来想送走儿子,好生安慰一番王妃的青王欲言又止。
各路宗室子接连出发,向幽州而去。
而幽州的工事速度也很快,路铺好了,土石运送到城内,开始在规划好的地方修筑宫室。
高筠的风波解决以后,她便专心盯着工事进程,帮这些远离家乡的人解决一些问题,如饭食可否合口,不习惯她跟后厨协商调整,一段时日下来,在役人之中,高筠口碑远胜监官。
这日,高筠巡视,忽闻惊呼声,不少人都停下了动作,聚拢在一处,她连忙走去,挤进人群之中,是一个昏倒的女子,头发汗湿,脸孔通红,嘴唇泛白。
“都往后散开,别挤在这里。”高筠蹲下,伸手摸了摸昏迷女子的面颊,温度极高,烫得吓人,她转头问身边人:“可知何时发起热?”
旁边人都摇头,其中一个说:“高娘子,她今晨起身的时候就说过一嘴身子不爽利,只是不好耽搁工事,想着做完活再躺下休息,谁知竟会晕死过去。”
“胡闹!”
篮子里的沙石压在高筠心上,这倒下要拖延多少时日,强撑着做活简直得不偿失。
高筠让人把昏迷女子抬回房,并派人请郎中,然而等够足足一个时辰,郎中才骑着驴,匆匆忙忙赶来,真要出什么紧急情况,魂魄都到阎王殿里了。
郎中看诊摸脉,问了相识的人一些情况,最后定论那女子是夜晚里没有掖好被子,着凉受寒,早晨起来头晕,食欲不振,没有吃下多少饭食,本就体虚,又再扛上抗下的,劳累不休,身体支撑不住,这才昏倒,服几剂药,好好修养就好。
经此一事,高筠看到其中的隐患,同时也发现了升迁之机。
“娘子在忙什么?”
婢女露珠来给高筠送晚饭,高筠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总是错过用饭的时辰,府里的夫人心疼,亲手下厨给女儿煮饭,让露珠送来。
高筠听是露珠,头也不抬,奋笔疾书,“放那里吧,我一会儿便好。”
“夫人交代了,不管是天上下刀子,还是地龙在翻身,必须要娘子用晚饭,娘子可莫要为难奴。”露珠小步走过来,在高筠身旁停住,脑袋略微歪了歪,偷偷往案上的纸张瞄一眼。
高筠无奈地叹气,写完一句,收了笔锋,捏住管身倾身搁笔架上,“回去别叫母亲劳累,我记着用饭的,今日情况只是偶然。”
“娘子别骗人了,我若回去跟夫人讲这话,夫人便要自己来送饭食,看娘子还如何躲。”露珠回身揭开食盒,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摆桌。
高筠一时间无话,揉了揉酸痛的腰起身,走到圆桌前坐下,拿两根细筷,“那还是别说了,等忙完,我自己回府用饭。”
“奴方才瞧见娘子的文章,娘子是在向陛下提议设立女医学院?”露珠站在高筠身边帮忙布菜。
高筠颔首,解释道:“此处没有药堂医馆,出了事情,郎中迟迟不见人影,若遇上急症,恐怕会因此白白丢掉性命。”
露珠更加不解:“从外面请来几个郎中不成吗,为何要自己组建?”
“我思虑过了,一来,这里多是成婚没记载的妇人,羞于脸面,许多病症不好开口,却不知小疾累积成大病,不舒服也自己强忍,撑不住了才去求医,而女医则没那么多不便,交流更加通畅。”高筠低头浅啜清汤,继续说:“二来,思及陛下征召妇人服役的意图,我想,绝非怕耽搁春耕那么简单。”
“那是为何?”露珠迷惑,她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