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曾经熟悉的面孔(4 / 5)

落下热泪。许多人双膝软跪下去,面伏于地抱头痛哭……蓝天、白云、苍然大地,阳光亲如怀抱——曾几何时,一切竟已如此陌生,陌生得如同深沉的怀念,如此凝重……

然而,这一切,又恍然如梦。这些来自天空之城的人类短暂的纾情之后,所要面临的,仍是沉重的现实。

穹顶们甚至自欺欺人地尽可能往好处想,以为或者还有转变的余地,或者还可为我所用……?

太空城的命令是坚决的——清除穹顶之下一切生物体生命形式个体!

每一座穹顶之城都在地表人类的手中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具体破坏到什么程度,天空来的人无从得知,因为就连全智能系统也不清楚。

那些地面人类如今变成如何一副模样,或者干脆说变成了什么——所有城市监控设施和照明系统都已被破坏殆尽——每到晚上,整座城市几乎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城市的生命维系系统之外的一切都瘫痪了——全智能系统在一件事实上是有把握的:那些人类的心志尚未完全泯殆净尽,至少他们还没有沦丧到忘记自己是需要水和空气的。

——他们不需要光明和电力,不需要网络和信息,不需要人生的规划和未来的憧憬,不需要肉体的情欲和精神的追求,不需要明天的忧虑和文明的延续——他们的大脑和一切的感官,唯一时刻追逐着的,是食物的尾迹。

飞船上下来的人首要执行的第一道命令是:关闭所有城市的通风系统和对外通道,七天之后重新启动。

飞船来的人进入许多城市,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将城市封闭七日,之后启动,这城便归他们放心居住和使用。他们看到遍地的白骨,或在明处,更多在暗处,大片大片抛撒散乱,竟没有一根是完整的——当那些还活着的地表人在骨堆中间稀疏渺小时,他们就在其中翻找,舔遍每一块可疑的骨头,直到将散乱的骨头重新堆积成垛……他们见这骨垛高大,就上前翻找,舔遍每一块可疑的骨头,试图用残缺不堪的牙齿咬碎,看看是不是里面会有臆想中的不同……

没有人类知道每一座骨堆中的每一块骨头被舔过多少遍,或许它们每一块都具备了年轮的功用,代表着骨堆‘重生’的次数,但每一堆,都与它的前身不同,无论大小、高矮、形状、数量……铺在最中崩落,或者是从死人的颌骨上崩落,几乎没有一颗是完整的。

白骨在昏暗中森寒,每一个城外来的人不自禁将手中的武器紧抱,仍然浑身寒颤不止。他们张大着僵硬了的眼睑,任眼球在眶中干涩。此时才真正面对现实,一切从天而降时的心理准备,早已崩散于悲哀的无形中。

才知道,画面与真相,竟如幻想与现实。无形的黑暗扼住每一个人的咽喉,不能呼吸,不敢呼吸,渴望呼吸,空气却变得滞重无比。

如果他们曾经并不能深切体会和想象死亡的气息,现在他们闻到了。那是一种,可以用眼睛闻到的气味,一种从鼻腔中渗入灵魂的景象。他们浑身发冷,连面面相觑都不敢。

只觉有无数双眼睛,遍布周围黑暗的角落,寒光隐现,又悄然隐匿其中。有人转动仿佛锈蚀了的头颅看向某处至暗的角落,又慌忙将头转回,好像那里竟藏着什么,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没有人敢夜间进入任何一座城市。他们靠青天白日壮胆,又在阴霾乌云之下咬牙切齿地暗骂高高坐在太空城里的人。

飞船上下来的人远远住不了那么多城,但人类需要统合所有可用资源来应对彗星危机及后续。

有人在城市的智能控制中心的中枢建筑里见到了活着的地表人。

那一小群人类赤身裸体,‘穿’着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露骨疮疤,那一具具正在暗影中沉睡的躯体横七竖八躺在肮脏之中,隐约像一具具风干到一半的尸体。或者由于处身暗处,看不到那些人类身上是否还残有毛发,竟也看不出代表性特征的东西!

——不久之前,相距万里的另一座大穹顶城市,另一支执行队伍与另一个地表人类群体遭遇:他们被突然从黑暗空间冲到面前的‘怪物’登时吓破了胆,各人四散逃窜,惊吓中胡乱射击,一名队员被子弹击中腹部重伤倒地,其余人像老鼠般一只只从建筑的各个破口蹿出,逃到阳光之下。

那名倒霉队员吃痛翻身,就看到一柄尖刃对着自己的右眼插了下来……

他亲眼看到那柄刀子的尖端戳着一颗流汁的眼珠,从侧面送进怪物的上下颌之间,爆浆的汁液溅进他的左眼……一片模糊中,他看到更多怪物拥扑而上,从他那不知何时已被破开的肚子撕扯出许多东西;

他的大脑忽然一片清明: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它们在抢什么!?

更多的地表人紧追外来人类冲出建筑,冲入日光之下!

日光毒辣,仿佛无数尖针将他们刺透……他们痛苦倒地,就在光明中失明,阳光仍如地狱之火灼烧着他们的双眼;因那无法承受的苦楚,他们如在恐惧中皮毛发奓的猫科动物般怪叫着,发了疯地以头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