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连绵平整适合耕种的土地很稀少。几百人正在田间忙碌着，让张不周想起少年时干农活的场景。

等到进了庄子，张韬忙着和庄里的管事去聊正事，张不周百无聊赖的带着谷雨四处闲逛。路遇很多和张韬差不多年纪，砍柴归来的老人。大多数穿着破烂，面容枯黄。遇见一个歇脚的，张不周凑过去闲聊，得知老人叫王德，战乱中原来的家被毁，唯一的儿子被乱兵杀了。战争结束后，被招募到这来当庄户，今年已经五十八了，比张韬还要大两岁。年龄大了，田里的活儿需要长时间的弯腰，干不动了。只能把六亩田地给邻居种，自己捡捡柴，家里的老妻帮周围几家烧火做饭，看着孩子。到秋收的时候，交了田租，剩下的也就将将凑个温饱。

张不周看看老人身旁比自己还高的柴火，有心帮忙被连连拒绝。前身跟着张韬来过几回，庄子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未来的小公爷。老人不敢久待，起身告辞。

谷雨带着张不周走到河边，一群汉子正用水桶打水，然后挑在肩上去浇田。五月农家正忙，田里的幼苗要交水，除草。一年到头的生计都落在这几亩田上。要是不用心伺候的话，到秋天哭的时候没人可怜。一些半大的孩子由家里的女人领着，在田里薅野草。这些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读书玩耍的年纪，却在田间晒成了一身黝黑。在工具匮乏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只要会走了，就应该成为一个合格的劳动力。

看着那些只敢远远打量，连个照面都不敢打的庄户，张不周索然无味，和谷雨一起去寻张韬。

庄子上的管事叫张亮，是张韬多年前的亲兵。在一场大战中丢了一条胳膊，不能继续呆在军中，张韬便让他来管庄子。张亮今年四十二岁，虽然缺了一条胳膊，能力却不比常人差。张不周进院子时，他正一脸苦闷的和张韬说着什么。

凑近了听一会儿，大概知道了情况。进了五月，正是庄稼生长的好时候。可是老天爷足足一个月没下雨了。眼下庄子里组织所有挑得动水的男人下地浇田，可是进度缓慢。这将近三千亩地，要是全靠人挑水来浇，再有两个月也浇不完，到时候早都旱死了。妇人和小孩得赶紧薅地里的野草，要不然就算浇了水，娇嫩的庄稼也抢不过那些野蛮生长的野草。最近几天已经累倒了几个农汉，自己也着急，嘴角已经起了几个大泡。

张韬也是面露难色，带兵打仗他在行，这田里的事自己虽然也懂，可是天不下雨，自己也没有办法啊。

张不周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人，心念一动。想起自己以前干农活的时候，什么喷管、滴灌还没有的时候，要么靠大渠漫灌，要么就是打井取水。这里地势平坦，水渠应该好修，就是不知道地底水层怎么样，挖井是不是很深才能出水。

呆到傍晚，张不周期盼着的农家美食没吃到。庄子上的人都是吃两顿饭，上午九点到十点一顿，下午三点到四点一顿。下午到庄子里时看到的炊烟，正是家家户户忙着吃饭的时间。回到府里，就着咸菜吃了几个大馒头，就各自回房了。为了节省蜡烛，府里没有什么夜间活动。青春期好动的张不周以往都是趁着张韬回房休息，溜出去找其他公子哥蹭吃蹭喝。

大概才晚上七点半，张不周躺在床上，看着书桌上燃烧的蜡烛出神，脑海里都是白天看到的场景。衣衫褴褛的老人，肩上手上被磨出水泡还在坚持挑水的汉子，赤裸上身瘦骨嶙峋的孩童，一幕幕不停的闯进脑海。翻来覆去睡不着，张不周将还没睡的谷雨叫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