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动,茫然又失神地唤了一声。
声音很轻,冬风猎猎吹来,潘垚正欢喜着山茶花鬼的清醒,没有听到。
花鬼温温柔柔,任由小姑娘拉着手,低头笑时,虽然半边脸还是可怖的木头色,只是姿容清丽,身姿曼妙,无端的,人们只注意那半边的花颜月貌之色。
不见可怕,倒让人心生怜惜。
山茶花鬼,它也没有听到高马上红缨将军冲自己喊的一声阿音。
倒是等在一旁的玉镜府君听到了。
他看了一眼高马上的盔甲将军,又看了一眼那株观音白。
无数的气机纷沓而过,画面如碎片一般的掠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拎着树枝跨坐在上,扮着骑高马的将军,口中喝着“驾驾”,冲锋往前,威风凛凛。
另一个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手边搁一竹编篮子,里头是一朵朵盛开的山茶花。
相视时,男娃娃女娃娃都甜甜一笑,无忧无虑,稚子可爱。
“阿牧,我卖了这些花后,给你买高马呀,让你当大将军!”
“想什么呢!就你这三瓜两枣的,你留着自己买糖吧……嘿嘿,等我当上大将军了,自然有马,好多好多的马,我想骑哪一匹就骑哪一匹!”
“噢——”修剪着花枝的小姑娘丧气地垂下脑袋,拖长了声音,“铜板不够买啊——”
她的失望如此明显,就连一旁篮子里的山茶花,好似都失了精神。
腰间别着木头面具的小子想了想,丢了骑得欢快的树枝大马,骨碌一下,动作利索地爬上了大石头。
他将小姑娘牵了下来。
“别不高兴了,走,我们荡秋千去。”
说是我们,只有簪着山茶花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腰间别着木头面具的小子在后头推着,长长的秋千高高荡起,越荡越高,只听笑声阵阵,似要飞出湖安这一处的小镇子,去更广阔的天地。
再后来……
两人长大了,媒婆上门,说定了亲事,天下乱了,青壮被拉着去了军营,戴木头面具的小子戴上了盔甲,去了更广阔的地方,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湖安小镇,山茶一年一年花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村子口却等不到远归的人。
因为,那一年冬天,长枪从背后刺破了盔甲,贯穿而过,将军胸口破了个大洞。
鲜红的血氤氲了白色的里衣,残阳黄尘,战后的战场尸横遍野,面带盔甲的将军被刺扎在地,目光不舍地看向东边,失了光亮,迟迟不肯闭眼。
那是故乡的方向,那儿,有人还在等着他。
不瞑目,不跪地,斜阳落下最后一道红,寒风起,远处有黄尘漫来。
日与夜交替,阴阳交叠,正是黄昏逢魔时刻。
不甘与血煞相汇,再睁眼,红缨铠甲的将军已是刀鬼……
断去的红线痴痴缠缠,因为刀鬼的不松手,它一点点爬上了那覆了面的盔甲,最后蜿蜒成花枝缠缠,似记忆中秋千旁的那株山茶花树。
……
气机纷沓而去,只是一瞬,前尘往事浮掠而过。
玉镜府君收回了目光,心中微叹。
雪愈下愈大,覆盖了积翠的观音白,也在冰冷的红缨铠甲上覆了一层白,高马上,秦牧伸出了手,让那白雪落了浅浅一层在手上。
就这样看着白雪,目光远处是山茶花鬼,他久久不曾动。
“我没事,潘垚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被潘垚拉着摇了摇手,阿茶也活泼了,它抿唇笑了笑,跟着晃了晃潘垚的手。
似是注意到一道目光,阿茶侧头看去,正好撞进了高马上盔甲将军在看雪的目光。
莫名的,它心头有一道酸酸瑟瑟,似是刻进了灵魂深处。
白雪落在长长又披散的发上,染上了霜白之色,就连睫羽上都有些许的冰晶,像眼泪凝聚。
与君未共白头,倾雪之下,亦如已是人间共白头。
“驾!”红缨将军一拉缰绳,快马疾驰,一人一马的身影朝西南方向奔袭而去,在他身后,勾魂链锁着的许风和被拖拽着往前。
潘垚眼睛利,马儿都跑出好远了,许风和还被拽着往前,就像被放了风筝一样,他飘在半空,发懵寻不到状况的灵魂啊啊啊乱叫。
冷风一吹,魂灵都有了几分清明,口中喊着秦牧,秦将军手下容情!
秦牧只当罡风强烈,风大,听不清。
“不愧是将军,”潘垚夸赞,“才这么一会儿就寻到了审讯的法子,而且雷厉风行,想到了就立马去做。”
这动作利索的呀,让人不禁感叹,他不愧是做将军的,行事就是不拖沓!
是个好习惯!
“府君,我以后也要和秦将军学习,心里搁了事,不去做,搁着搁着,它就成了愁,还是像将军这样的好!”潘垚眼睛晶亮,语带崇拜。
玉镜府君:……
哪是什么雷厉风行,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
“潘垚,刚刚那个是谁?”阿茶走近,目光看向西南,眼里有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那是秦将军呀,秦牧秦将军,方才和恶人相斗时,我就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