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她追问:“你为什么学美术。” 景淮强调:“做题。” 明寐是吃软不吃硬,把笔放下,偏要了解他更多:“你说嘛,你说了我就继续做,你不说我就一直吵你。” 知道她不问清楚就不会罢休的习性,他无奈地停笔,没有施舍过来目光,盯着书说:“我妈让我学的。” 她疑惑:“……只是因为这个?” “嗯。” 明寐趴到桌子上,躺在臂弯里以这个姿势侧脸看他,面对他人目不转睛的打量,景淮从来不在意,目光不曾动摇。 她想了想,忽然轻哼一句:“嘴硬。” “你明明就很喜欢。” 不喜欢画画的人,是不会在溜神的时候习惯提笔的。 承认自己喜欢画画是什么不好的事吗?他明明那么有天赋。 她对他嬉皮笑脸,眼睛发亮:“景淮,喜欢的事就要放手去做,大声去说。” 最后满脸期待地求他:“你也给我画一张嘛,好不好。” …… 最后的结果是他没答应,因为她数学作业没写完。 吃完晚饭以后她都还在想这件事,叹气惋惜自己要是写快点没准就能收获人生第一张画像了,还是他给画的。 九点半的时候她抱着一盆洗好的梨下楼,给景淮送去。 也就是这天,她发现了景淮家里的端倪。 走下楼的时候发现他家门没有关严,她一走近,隔着门板里面的吵声就钻进耳里。 女人细尖的哭嗓声格外刺耳,配合着桌椅倾倒的巨响,吓得明寐缩起肩膀,随后听见景淮隐忍万般情绪,咬重字音的一声:“妈!”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呜呜呜……我等他一辈子了……” “我什么都没了……他怎么能……” “您怎么会什么都没了,不是还有我么。” “你?我要你……我要你有什么用!!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用!!” “我就不该生你,我看见你这张脸我就要疯了!” “我活不下去了,你是他儿子,你给我一个痛快行不行,你给我个痛快吧!” “妈,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别再折腾了。” “你惦记他一辈子,他还记得你是谁吗?该往前看了,明叔是个好人……” “啪!!” 里面安静了。 明寐站在门外,呼吸骤停。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接近门口,她有些慌乱,下意识选择先躲开,于是抱着水果往楼上逃。 吱呀——嘭。 有人出来了。 明寐屏住呼吸,躲在楼上的楼梯上,轻挪位置把自己的影子藏起来。 楼道里安装的是声控灯,过了三十秒,楼道顿时陷入昏暗。 她偷偷探头,借着黑暗的环境去看他。 景淮就坐在他家楼层下面一点的台阶上,垂着头,头发有些长了,清瘦的肩膀显得那么单薄。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敏感到哪怕重出口气都会点亮的声控灯在冷落寂静的楼道里,生生是无法被触发。 明寐不喜欢这样死寂的气氛,心跳在下压,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好难受。 他略有蜷缩的,紧绷如弓的背影落在她眼底,像打翻了柠檬汁水泼在嘴里,酸涩得龇牙咧嘴。 自己本该幸灾乐祸呀,可是为什么这股难过却像顶盖的蒸汽,怎么都阻止不住。 黑暗吞没了整个楼道,月光透过窗在他眼睫下落了阴翳,就在这时,在下一个瞬间,景淮眼前骤然通亮,光从头顶打下来。 踏楼梯的声音由上而下,像是光长了腿脚,正靠近孤寂的他。 景淮回头,看见了抱着水果盆的明寐。 晦涩复杂的过去在他心中,难听伤人的话落在他耳朵里,轻重不一的巴掌印在他脸上。 但是为什么,悲伤却在她眼里。 明寐往下走,走到下面几节台阶转身与景淮平视,这时她才真正看清他的脸。 左脸的巴掌印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了,要是换做她被老爸责骂教训,自己早就委屈得哭天喊地了,但是景淮的这双眼睛却像口枯竭的井,干涩而平静。 这是需要反复经历过多少次才能锻造的麻木。 明寐那个时候想:哪怕他皱皱眉,哭出一声呢。 哪怕他露出些人类该有的情绪,她也不至于心酸到头皮发麻。 他掉不出的眼泪,酿成她有些发红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