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被限制,藏在家里的这件画室仿若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溺水鱼缸,不许他人观赏,也拒绝所有拯救。 景淮把调色盘放在地上,双手搭在膝上垂着,略有弓腰,缓缓抬头,仰望着面前这副巨大的还未完成的作品。 窗外一束光投下来,从画布顶端射下来,像施舍于他眸中的天光。 巨幅画布下,弓腰坐着的人略显出渺小。 景淮仰着头,与画中浸在色彩轮廓中的人对望,目光愉悦又惝恍,像个舍命的,病态迷恋的,虔诚的信徒。 …… 傍晚时分,明寐上完了今天所有的课往学校外走。 睡得好就是不一样,半天紧锣密鼓的课程上下来竟然没有任何疲惫,反而跟教授们讨论到了更多有用的东西。 冬季天黑得早,刚五点半,外面天边就昏黑了,路边的街灯早早亮起,学院路周围热闹拥挤。 路灯的光是昏黄色的,灯下推小卖车的大叔手里的烤地瓜显得成色更好,冒着诱人的热气。 石板路上迎接着所有人脚下鞋底踩出的乱音,敲打着这个季节的干燥,等待着震响雨雪的那天。 明寐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这外套没有帽子,想着要么买条围巾,要么换个羽绒服。 “明寐。” 她在繁扰声中准确听到了景淮的声音,从穿梭人群中望去。 他穿着毛呢大衣,高瘦身材如衣架子似的,外面一身黑,唯独脖颈处圈了一条暗红色的毛织围巾,在阴沉的冬里那么显眼。 对视犹如心电交融,下一刻,景淮向她走去。 明寐就站在原地,目光淡然,不知怎的,竟有些享受见他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就专注向自己走来的这一幕。 “冷了?”景淮在她面前站住,低头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在手臂圈了两圈,给她戴上。 他的体温经由围巾毛絮暂存,然后传递给她,暖得明寐浑身舒展。 “还好。”她把围巾调整了下,瞧着对方低垂好看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路过,想着看看能不能碰上你,一起回去。”景淮把手抄进大衣兜里,回头看了看附近车站,“走吗?” 明寐点头,率先抬腿往车站走去,他慢悠悠跟着。 他们住的小区交通很方便,公交地铁都有直达的站点,学校附近的车站几乎都要拥挤一些,但今天竟然人烟稀少,他们上车以后,后排还有空位。 公车上蔓延一股汽油折腾的味道,熟悉又亲切,明寐挺喜欢。 她坐下,戴耳机听音乐,瞧着窗外街景,随公车沿着线路漫游。 小时候手里没钱,出行基本都坐车,明寐忽然想起过去也跟景 淮坐过很多很多次公车。 在外面玩累了,好不容易上车有地方坐,累得到站都不想下,非要多坐几站下车,然后叫他背着自己走回家。 那时候觉得被照顾,被宠爱是天经地义,但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上愿意照顾她,纵容她的人,原来少得可怜。 明寐抬眼看了眼屏幕,摘掉一侧耳机,碰碰身边人肩膀:“景淮,快到了,准备下车。” “……”对方没声音。 她蹙眉,“听到没,到家了。” 说完,她偏头看过去,就是在这个瞬间,一份重量骤然落到肩头。 明寐手里还握着耳机,神色停滞,愣在了原地。 景淮双眼阖着,眉眼松弛,直接靠到她肩膀上,睡着了。 ……这人,有这么累吗? 视线里,他头发黑软垂搭,有些挡眼,鼻梁那么挺,闭眼睡着时嘴唇成了整张脸最有魅力的地方。 明寐好像看到了一只品相漂亮,自傲壮实的,奢求归宿的野生缅因猫。 无论怎么叫,怎么摇晃他,都没有醒的迹象。 景淮睡着的状态脱离了正常休憩的范畴。 另一半还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还在播放歌曲,像给予这一幕画面的背景乐曲。 公车合上门再次驶动,已经过站了。 这时,景淮略动,额头往她颈窝处蹭了蹭,明寐目光摇撼,那半边身子顿时痒得发麻,不敢动弹了。 明寐低头,少有以俯视看他。 公车的轰鸣声为情绪的复杂升温铺着伴奏。 她莫名伸出自己的手指,有些凉的指腹一点点凑近,最后戳在景淮的下唇瓣。 温热,柔软。 酥透了明寐的神经。 她在想,他有没有可能。 是得了某种会睡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