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手术刀摒弃自身立场,冷酷地招致鲜血和死亡,疾病之死迎来新生,或是生存之灭招致终结这是奴隶自己带来的平衡。
思想犯最精妙的地方或许就在于此。
主角看似与那些沉重的,带有社会隐喻的事件完全无关,他只是一个因为友人的烦恼而伸出援手,惊异于手术刀的本质而展开思考的「普通人」。
入野老师没有给主角赋予任何使命,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警示」。
这个世界由沉默的大多数所主宰,如果你不曾身处矛盾的中心,你是否正充耳不闻,你是否知晓
远方的钟声为何而鸣
已经有很多学者在社会层面对思想犯进行解读,那么笔者在此试着从另外的角度来剖析入野老师的这篇文章。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人的神经元之间无法形成突触连接便会萎缩,用进废退,是人类不断进化的完美复馈机制。
「思考」也是一样。
莱士帕斯卡在思想录里说,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他还说,「尽管我们的不幸满眼皆是,但是我们仍然有一种本能与情感是我们所不能压抑的。」
当我们失去了这一切,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的,指尖所触碰的,是否还是自己的世界
仔细聆听吧,从横滨响起的钟声早已震耳欲聋。
入野一未拿着报纸,看着那些眼熟的署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师们,倒也不用上升到这个高度,横滨的事情不管放在日本哪里都是特例,您这样把全国人民都“辱骂”一遍的行为真的让他十分羞愧。
要是再发布新章这不是直接把他入野一未架在火上烤了
“我以为这篇文章的主要人群只是横滨人。”一未干巴巴说,“其他地方的读者是从哪里摸来的”
禅院研一拿回报纸
“您太自谦了。这样的文章要是只埋没在横滨,那也太可惜了不是吗思想犯在米花町的反响也非常好,也是因为您的文章,之前一直犹豫是否要将过世友人的手札出版的先生,也终于下定决心了。”
“如果隐没的思想无法表达,那至少要留下他存在过的证明那位zero先生是这样说的,他还托我向您表达感激之情呢。”
“过世友人的手札”入野一未坐直了身体,他也知道这是一件很庄重的大事。
卡夫卡的审判便是在他去世之后,由朋友整理出版的。如果还是手札的话
“那一定是一本,将灵魂都灌入文字的佳作吧。”
“从我的手稿而言,是这样没错。”
见入野一未已经签署了合同,算是和出版社有着密切关系的作者了,禅院研一便试着请教。
“因为是手札,所以合订还需要一个名字,我和同事一直拿不定主意。如果是入野老师的话,会给出怎样的标题呢”
“那位zero先生没有提出要求吗”
“他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了我们。”
“这样啊”一未问,“冒昧请问,那是一些怎样的手札”
禅院研一沉默了半晌。
他是那种鲜少沉默的人,要么直截了当,要么用一些官话得体回应。能让他陷入思考的一定是难以用简单语言来阐述的事情。
最后,他低低道“如果说入野老师的文字是让的人因为被触动,而情不自禁流下热泪。那那位先生的文字,就是会让人不得不感叹,黑暗的暴徒也有壮丽灵魂的忏悔录吧。”
极高的评价一下子镇住了一未。
姑且忽略那些对自己的不切实际的吹捧,只从后半句,灰色的影子立刻出现在了脑海中。
禅院研一作为编辑的天赋不得不令人赞叹,简单词汇清晰拼凑出了形象,和故事。
一个浸泡在昏沉天色中,站在黑白边界,挣扎至死的亡灵。
“灰色阴影呢”这个标题脱口而出,“世界没有至暗的黑夜,那些浓郁的黑一定是迎着光投射下的阴影。「黑色」的描述倾向性太强,具有明调、暗调,又不参杂其他色彩的「灰」或许刚刚合适。”
“您”禅院研一停在这里,然后好好收起了合同,将一未备份好的存稿传输到了自己电脑里。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才拿起已经变冷的毛巾,轻轻覆盖在眼皮上。
自小就熟悉的淡淡血腥味本该让禅院研一感到焦躁,但比毛巾温度更凉的,是与自己面对面交谈的青年带来的感觉。
作为作者,运用文字描述故事是最基础的能力,再上面一层则是裹挟着自己的思想和立场,再向上则是不表达任何观点。
不为写作而思想,而是为思想而写作。
当他的所有表述,即使是那些不起眼的建议,或是单纯的闲聊,都令听者忍不住肯定,跟着他的想法去思考。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