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事不留名当然是美德,但是做好事留名也无可指摘。 不过狐子院的狐子做好事留下泰山娘娘的名讳,则不能称之为留名,得称之为布道了。 弘扬娘娘的慈恩,是狐狸行事的美德。 教化之妙便在这里,要使狐狸认同正道。虽然有攀附娘娘的嫌疑,但只要是符合娘娘的神恩,广济慈悲,娘娘也不吝惜灵应庇佑。 秋娘走过乡里村社,便驱使着无数鸟雀捕捉蝗虫。 吃得下就吃,吃饱了便捉回去喂幼崽,幼崽也吃不下就把蝗虫就地掐死。 现在的蝗虫虽然多,却没有到不能控制的地步,鸟雀已经足以扑灭。 兰荫山狐子行走在金华县各个乡里,驱使着鸟群扑杀蝗虫。 只是再远的地方,狐子们便不好去了,离了金华县,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恐宫梦弼救援不及时,反而坏事。 从白昼到黑夜。 白天里没有走到的乡社,晚上狐狸还点着灯指挥着群鸟捕虫。 只是晚上鸟群的视力不佳,需要灯火通明。 故而到了夜里,狐狸便持着气死风灯,将这圆熘熘的风灯祭起,把田垄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乡里间的百姓见了这样的奇景既是畏惧又是感激,一时间泰山娘娘坐下狐狸使者的名号四处传颂,连带着驱蝗大将军的名号也不断被提及。 到了子时,鸟群都就近找了林子歇息,狐子们也累得够呛。他们法力低微,昼夜行走,还要施展法器,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 而城皇庙中,则已经烟云蒸腾而起,预示着神明相聚。 金华城皇居于主位云床之上,一个个烟气所化的法座腾空而起,位于他的下首。 云气所化的法座上一个个城皇端坐不动,等候着慧明方丈。 大和尚当先一步进了城皇庙,金华城皇和七位县城皇便循声看了过来,整个城皇庙的神域似乎连成一体,连同城皇们的目光都融为一体,化作一种无声的压迫。 慧明方丈站立不动,连身上的禅衣都未曾动弹分毫,但他身边,却仿佛有两道狂风吹过,吹得室内灯火飘摇欲坠。 慧明方丈好似一块礁石,而城皇们的下马威则如同浪花,礁石分开浪花往两边流去,正是此时,从慧明方丈身后站出来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将那两侧的浪花也化于无形之中。 金华城皇收拢目光,笑呵呵道:“慧明方丈来了。” 他将目光投向左右,顿时露出几分惊讶,这两位又都是熟人。 “玄霄道长、宫狐正,原来慧明方丈所说的道友是你们。” 玄霄道长稽首道:“事关百姓,不得不来。” 金华城皇将目光投向宫梦弼,似乎再问,“玄霄道长是为了百姓,但百姓与你这狐狸何干,怎么也来了?” 宫梦弼知道他想问什么,道:“奉泰山娘娘法旨,广济慈恩,蝗神当前,不敢坐视。” 金华城皇鼻孔里出了一道气,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目光,敲一敲云床,平地便再次升起三朵云气,将慧明方丈三人托起。 金华城皇道:“想必你们近日也有所察觉,飞蝗变多了,蝗灾不日将至。” 七位县城皇便露出几分惊容。 吴宁曲城皇道:“蝗灾……今年大旱,果然生了蝗灾。只是蝗灾一来,百姓可怎么办?” 汤溪城皇也苦叹一声:“汤溪连年灾祸,不是水患就是苦旱,如今再来蝗灾,恐怕十室九空了。” 永康城皇看了看几位同僚,又看了看金华城皇,转了转眼珠,道:“大人召集我们前来,想必便是为了蝗神的事情,还请大人示下。” 金华城皇面无表情道:“我等是朝廷封敕的正神,护佑百姓义不容辞。蝗神将至,我正是请你们来一同商讨如何将蝗神拒之郡外。” 永康城皇惊道:“蝗神乃是应天命而至,怎么可能拦得住?蝗神可不是好惹的,若是惹恼了,只怕我们都要遭殃。” 有几个城皇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并不愿置身险境。 金华城皇也不想置身险境,但人都请来了,可不是让他们退缩的,便斥责道:“天命当前,也有人意挡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不留一线生机?岂能轻易退缩?” 永康城皇看了一眼金华城皇,似乎是惊讶他为何改了性子,但不敢问,便住嘴不言。 吴宁城皇绞尽脑汁,道:“蝗神道行高深,硬拦只怕拦不住,不如与其说和?” 金华城皇哼了一声,“说和?怎么说和?” 吴宁城皇便不言语了。 金华城皇看向七位县城皇,便瞧见他们纷纷低头,显然是拿蝗神半点办法也没有。 金华城皇心中郁郁,看向慧明方丈,问道:“慧明方丈有何高见?” 慧明方丈宣一声佛号,道:“说和是说不成的,只能拦路。” 金华城皇听出来一点意思,“怎么拦?” 慧明方丈看向宫梦弼,宫梦弼顿时无奈。 他并不太想在这个场合开口,但显然慧明方丈想要抬举他。 宫梦弼便娓娓道来:“蝗神乃是应天时而至,说白了,先有蝗灾,再有蝗神。要把蝗神拒之门外,先要将蝗虫拒之门外。故而治虫为第一要务,这便要请诸位神明与官府商量,驱蝗灭蝗,不能掉以轻心。” 金华城皇泼冷水道:“飞蝗是从北来的,渡水越山不再话下。蝗灾一来,蝗神也就来了,根本没有扑灭的时间。” 宫梦弼点头道:“所以要拦。一旦蝗神来了,便要想尽办法为灭蝗争取时间。尊神可为蝗神设宴,将其拖住,而其他人则将蝗虫驱走。” 金华城皇摇了摇头:“蝗神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被我设宴拖住不离开。” 宫梦弼道:“这就要请各位在宴上各施手段,与蝗神斗过一场了。如果还是不行,还有第三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