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法师当然不是没有遇过险,反而常常游走在鬼门关的边缘。 他能逢凶化吉,跟自己的敏锐的精神脱不开关系。 譬如现在,他心神不宁、心头狂跳、遍体生寒,这就已经是他的灵神在提醒他,这是一件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事情。 善信的脸色苍白、神情恍忽,被噩梦折磨得很厉害。 他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刘法师,但刘法师却狠下心来,笑着道:“原来是噩梦,想必是魂魄受了惊扰,心神不宁所致。” 刘法师道:“待我在帝君座前为你请一道法咒,必能令你安睡。” 看在这些天香火钱的面子上,刘法师是真的请了一道灵符,还对可怜的善信施展了凝神咒。 一般来说,这样处理就足以应付过去了。 普通人为梦所惊,这灵符加上法咒,自然见效。刘法师的处置就会显得十分妥当。 但眼前的善信,只怕是鬼神缠身,又或者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灵符和法咒能保他一时安宁,让他勉强睡一夜好觉就已经了不得了,甚至有可能一夜安寝都保不住。 若是不见效,刘法师的做法,就显得沽名钓誉,难以取信于人了。 刘法师不怕担着沽名钓誉的恶名,把这善信湖弄住,把人送走,就仁至义尽了。 等这善信离开,刘法师便叮嘱两个道童,道:“明日他不来便罢,若是来了,问起我来,就说我云游去了,问起归时,就说不知。” 两个道童从小跟着刘法师,哪里不知道刘法师的行事做派,连忙问道:“这么棘手?” 刘法师阴沉着脸,道:“是要命。” 两个道童嘶地吸了一口凉气,纷纷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了这有钱的善信,往后想必是不能再来了。 金庭大仙就借宿在福济观不远处的人家里,多给了些钱,便得了一间房,可以让他落脚。又加上是拜帝君的敬神的由头,也容易取信于人。 福济观附近很干净。 没有鬼神窥视,连通贶大王的眼睛也不会望到这里来,就清净得很了。 刘法师湖弄他,金庭大仙一清二楚。 刘法师半桶水晃荡,金庭大仙也一清二楚。 甚至刘法师请帝君下界的本事时灵时不灵,金庭大仙还是一清二楚。 孚佑帝君又不是刘法师的下臣,哪里会为他驱策。多数情况下,都是危及性命,才会出手帮一帮。 多数情况下也用不着帝君亲自下界,借助神力,就已经能处理大部分问题了。 不过如今金庭大仙在孚佑帝君神像前祷告了七日,终于拨动了帝君的灵应,与泰山娘娘的灵应一触即分,便好似打过了照面。 要借刘法师一用,想必不会太难。 夜色深沉。 刘法师已经睡去,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他娘的!”老法师骂了一句脏话,听外头声响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打开房门,就要骂出声来。 但打开屋门,便是血色的天。 一个个鬼神列队,四处捉人。 鬼神酷烈,若有不从的,当即捉住四肢抬到空中掼下去,便把人活活摔死。 惨叫声和哭嚎声响彻姑苏,那些恐怖的鬼神法相四处游荡。 火烧了起来,映得天边都是红色。 有两伍鬼神冲进了福济观,身上染着血,狞笑着朝刘法师扑了过来。 刘法师血气上涌,双目通红,大喝道:“大胆鬼神,竟敢在帝君面前害人!” 他运转了请神的法术,帝君殿中的神像大放光明,把这二伍的鬼神尽数烧成飞灰。 来犯的鬼神死去了,却惊动了更多的鬼神围绕了过来。 刘法师拼了老命沟通帝君神力,杀得骨头酸软,汗流浃背,喘不上气来。 这些鬼神付出了一些同伴的亡魂,便察觉到了刘法师的破绽。 那些鬼神短暂退开,在远处观望。 而后福济观便被无数人包围起来,大门被砸开了,墙被推倒了。 一个个普通百姓兴奋的到了福济观,高呼道:“破了这观,减免债务!” 孚佑帝君的神像被这些人推倒在地,大殿迅速烧了起来。 刘法师仿佛被雷噼中了,眼睛要从眼眶当中蹦出来,年迈的青筋在声嘶力竭中凸显出来,痛呼道:“亵渎神明!你们要遭报应的!” 这伙人并不会听他的,涌到他面前,用棍棒、板凳、鱼叉、锄头招呼他。 刘法师毕竟有八品修行,虽然年迈,却也不肯就范,借着残存的神力护身,勉强算是一个金刚不坏,奋力抵抗着,没有被打倒在地。 但他两个徒弟本领稀松平常,只打倒了两三个人,便被捉住,用绳索捆住,押到了刘法师面前。 “束手就擒,否则你徒弟就保不住了!” 刘法师须发颤抖,嘴唇颤抖,浑身战栗。 他那大徒弟尖声道:“师父不可!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不知是谁拿着菜刀砍在了他那大徒弟的后枕上,血一下子飞溅出来,把周围人都染红了。 大徒弟扑在地上,小徒弟绝望的哀嚎起来。 那刀又架在了小徒弟的脖子上,刘法师抬头四顾,那一个个和善百姓,早就变成了邪魔。 “束手就擒!” 在小徒弟的惊呼之中,刘法师解除了道法,被一根鱼叉捅穿了肚子。 小徒弟被推倒在地上,一双双脚踩在了他身上,涌到刘法师面前来。 刘法师哀嚎着,好似受伤的老狼一样。那小徒弟,也淹没在了人群里,好像地里的泥土,再也看不见了。 那些人涌到刘法师面前,剥掉了他的皮,撕扯着他的肉,拆掉了他的骨头。 由人拿着斧头噼开了他的头颅,最终一双手捉住了他的魂灵,从中取走了一个发光的东西。 一切的苦痛消失了,他的魂灵也死去了,只剩下一道残烟飘在空中,不断向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