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来?”大城隍耻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方山都快把越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世子的魂魄吗?如今世子的身体都已经运回姑苏,那就更不知他的魂魄游荡去哪里了。”
金庭大仙道:“他是生魂,又不是死魂,魂魄无法离躯壳太远。大城隍不是已经着人去找了吗,早晚能见分晓。倘若他魂魄回来了,瞒不过大城隍的耳目,倘若没有回来,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大城隍捻了捻胡子,皱起眉头,道:“你是说……”
“有人横插一脚,说不定是借我们在做局。”金庭大仙阴嗖嗖道。
大城隍捻胡子的手一顿,不由得深思起来。
做局。有这个可能性吗?
城隍庙和上方山两家下注在吴王府,为此多年谋划,勾连阴阳两界。
但此事却又不仅仅涉及这两家,如同上方山背后还站着阴司鬼城,大城隍背后也有人支撑,否则仅仅凭借他们两个地方性的鬼神,哪里敢做肖想天下的大梦。
摆在明面上的,是吴王敬畏鬼神,不辨阴阳,对大城隍很敬重,对五通神同样敬重。
在此之下,所设重明、鸱鸮二馆,一明一暗,都纳为己用。
在修行人眼中,比如城外寒山寺、穹窿山的眼中,大城隍和上方山虽然不能称之为不死不休,却也彼此从不对付。
一个是王朝正神,与左近修行人交好,时有来往。一个是地方邪神,荤素不忌、手段诡谲,若非牵连甚广又神通广大,又傍上了吴王,是一定要想办法根除的。
若要类比,就好比前者是朝廷要员,走的是白道。后者地方豪强,走的是黑道。
若要做局,先要识破二者在暗通款曲,再要有本事得罪两家——不,是包括吴王在内的三家。
大城隍心中其实不认为这是有人做局,但心中却不知为何泛起隐忧。
大城隍瞧了金庭大仙一眼,道:“你来见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吧?”
金庭大仙道:“兄长所托,此事已然全权交由我来处置。我们不会不明不白吃这个亏,大城隍也不会,我自然是来协助大城隍的。”
大城隍不可置否,道:“你有什么本事来协助我?不还是要仰仗我兵马?”
金庭大仙笑道:“大城隍有大城隍的法子,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这几日我就留在姑苏,若是大城隍有什么差遣,只管来寻我便是。”
说着话,他就从大城隍的神域里挤了出去。
金庭大仙是有些傲气在的,大城隍只不过是说了他一句,他就借着太阴斩魂刀把神域无声无息斩出一道裂缝,不经由主人同意便从容离去。
大城隍看着他留下的那一道狭长的刀痕,顿时脸色铁青,大怒道:“好个不知礼数的野妖!”
神域的创口须臾就弥合了,但大城隍的坏心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日夜幽深、小鬼阴差天罗地网一样铺出去,城内城外都是大城隍的人。
再到乡里社里,山野偏僻的地方,却又都是种种猖神。
吴王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打算,才从城隍庙出来,又连夜召见了重明馆的修行人。
先行召见的是重明馆,重明馆中的主持法师连夜去敲了元妙观的门,将杨东维请了过来。
杨东维师承穹隆观铁竹道人,受命在重明馆任职,但他一般不住在重明馆,而是在元妙观落脚。
重明馆有不少修行人,毕竟是吴王供养,一来是财帛、珍宝、灵药不必想办法去寻,二来是借着公门好做事,积累善功也好、凝聚气数也罢,都有便宜。
其中最受重视的,就是杨东维和玉津小和尚。前者出身穹窿山,后者出身寒山寺,乃是本地最大的道观和寺庙,有真正的高人主持。
杨东维同玉津一道去见了吴王,吴王负手而立,殿中挂着一副江山图,灯火照得通明。
吴王道:“世子在本王讨逆之时无意落水,而后失魂,至今昏迷不醒。二位师承高人,乃是重明馆的栋梁,不知可能解世子之厄?”
杨东维和玉津其实早已得了消息,随军而行的法师便是出自重明馆,自然已经将消息递了回来。只是没有料到今日吴王大军归来,竟然连等到明日的耐心也没有,星夜便召唤他们前来。
杨东维和玉津小和尚对视一眼,道:“一切要等我们看过世子之后再做计较。”
吴王亲自领了他们去见世子,王妃双目无神地坐在房中,失魂落魄,见进来的这一僧一道,才勉强提起劲来,道:“还请二位救救我儿。”
杨东维和玉津小和尚上前查看了世子的状况,而后默运神通,试图推算出世子魂魄的去向,但目中所见,一片白茫茫好似大雪,什么也看不见。
以他们的眼力和神通,想要找回世子的魂魄,只怕力有未逮,杨东维和玉津只能如实禀报。
吴王本就没有指望他们能救回来,他找他们来,是为了他们背后的穹窿山和寒山寺,说道:“二位若没有办法,不如请教请教铁竹真人和破壁禅师,若能救回世子,本王不吝封赏。”
杨东维和玉津便领了命。
出了吴王府,杨东维和玉津对视一眼,道:“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