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爱惹事,而萧云业虽表面训斥得厉害,但实际上从未严厉惩罚过这个幺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关在祠堂中一夜反省,这是萧府下人皆知的事。 加上两个妾室常来求情,或是趁守备宽松时悄悄将萧矜放走,萧云业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犯的错误严重了,则会在门上挂一把锁,等到第二日早晨才能打开。 不少下人都心知肚明,哪敢真的锁小少爷一晚上,皆赶在天没亮就去开门,每回来都能看见小少爷将蒲团拼一起躺在上面睡觉,再一唤就会起来,带着朦胧睡意回自己房去。 唯有这一回,他板板正正地跪在牌位前。 “小少爷?”下人又发出了询问声,以为他跪着睡着了。 “出去。”萧矜清冷的声音低低传来,没什么温度。 却彰显着他极为清醒的意识。 下人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说,连忙离去。 天色渐亮,萧府的下人逐渐忙活起来,萧云业起床之后随口问了下萧矜,却得知他仍在祠堂未出。 萧云业沉默片刻,便道:“由着他去。” 下人备了早膳,由萧府多年的老管家送进祠堂中,却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萧家千娇万宠的小少爷头一回这样,所有下人皆十分震惊,两个小妾也心疼得厉害,来了祠堂外焦急地唤他,让萧矜莫与他爹闹脾气。 萧矜的声音却从里面传出来,“二位小娘请回。” 劝了好一阵,二人还是擦着泪离去,又去央求萧云业。 萧云业便道:“他要跪就让他跪,这些年来闯的祸事不少,若是诚心悔过也是好事。” 大老爷沉着脸心情不虞,小少爷长跪祠堂拒食不进,整个萧府都蒙上一层阴霾,所有下人皆小心翼翼行事,生怕犯错。 晚上送进去的饭食又没动,萧矜只喝了一点水。 到了第三日,萧矜仍不出,两个妾室实在坐不住,哭着喊着要萧云业去将萧矜劝出来,哭声震天吵得萧云业双耳嗡鸣,他被烦得不行,只好动身前往祠堂。 萧云业进去之后让下人关上门。 他在门边上站了一会儿,忽而动身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窗边,弯着腰撅着屁股顺着窗子朝外看,左右瞄了一会儿之后,才转头看向跪在祠堂中央的小儿子。 萧云业稍稍松一口气,走到萧矜边上,说道:“咱们这府里究竟还剩多少暗线?何至于你在这里跪三日不起?” 萧矜已有三日未进食,只喝水,只有如厕的时候会起身从祠堂的小门出去前往后面的恭房,其他时间皆跪在这里。 他面色极其苍白,唇上无色满是干裂的嘴皮,眉眼之中再没有平日里张扬的神色,像压上了沉沉浓厚的雾霭,藏了他的情绪,也藏了他的心事。 萧云业一看就知道萧矜这状态已濒临极限,他心疼得很,也半跪下来抚了抚萧矜的后背,低声说:“儿啊,差不多就行了,咱们做戏也不必做得如此认真,这十几年不都是这么糊弄的吗?” 萧矜半敛着眸,恍然出神,并未回话。 “怎么了这小子?”萧云业摸了下他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厉害,啧了一声道:“听爹的话,快起来吧,有什么事跟爹说说。” 萧矜仍没有说话。 “你多少也为我想想,你再跪下去,春娘和萱娘能把我耳朵吵聋,时时刻刻在我跟前哭,不知道还以为我死了呢?”萧云业对这唯一的嫡子,自小便是尽心栽培,用心教导。 但也因为萧矜打小便肩负着很多重担,萧云业也尤其心疼溺爱他,尽管父子俩三天两头做戏给府中的暗线和探子看。 “快起来吧。”萧云业低低哄道。 “爹。”萧矜总算开口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浸满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缓缓道:“我惦念上了一块美玉。” 萧云业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上就买呗,你这些年买的玉还少吗?” 萧矜听了这话,头低了下去,更显落寞:“买不得,也不能买。” 萧云业摸了摸下巴,便道:“那是什么品种的玉,你告诉爹,爹厚着脸皮去找皇上要赏赐去。” 萧矜说:“世间独有,再无第二块。” 萧云业道:“不可能,哪有玉是独一无二的,同样的品种更漂亮的玉多了去了。” 萧矜将唇抿得紧紧的。 过了会儿,萧云业叹了口气,半点没有大将军的样子,盘腿坐下来,道:“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憾事多到十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人生不如意本就十之八/九,这世上求不得之人太多太多,你总要学会放弃,接受放弃。” 萧矜又何尝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