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怎么可能在这儿?
再然后——
卿酒酒在一片昏暗中被渴醒,是那种喉咙干涩发痒的渴。
她动了动身体,那些混乱好像暂时停了下来。
四周陷入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好像入了夜,又好像乌云蔽日,分不清白天黑夜。
卿酒酒只是一动,手就被人攥住了。
这才发现她身下有着一种异样温热的体温。
“季时宴?”
卿酒酒的手摸到一片黏腻,指尖粘稠一片,就像是血。
“呃,”季时宴重重地喘了两下,但是胸腔好像破风箱似的,感觉他在四处漏气。
按卿酒酒的经验,这种出血量,季时宴身上不知道被人捅了多少个窟窿。
“对不起。”季时宴想将她抱进怀里,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你跑吧,那些人暂时被甩开了。”
明明说话都在哆嗦,也明明是在让卿酒酒走,可掌心灼热的温度却没有半分放松、
卿酒酒摸了摸自己中箭的地方,她的红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那个伤口也做过紧急的处理。
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手中又被塞进了一只发出药香的香囊。
“你不会变成目标的,沿着小路走,往东就是回朝歌的路,沿途的埋伏用尽了,只要走出去就自由了。”
卿酒酒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季时宴说这话用了多大的力气:“那你呢?”
“我又伤了你一次,”季时宴长出了一口带血的浊气,他太想看清卿酒酒的模样了,但是夜色太深,雾气太浓:“记得恨我。”
知道你不爱我,所以记得恨我。
如果季时宴这个人在卿酒酒的人生中不存在了,那才是大悲哀。
他带着卿酒酒跑了一路,骁骑折损,不知道挨了多少箭伤。
他想的都是,跑快点再快点,跑出去,卿酒酒就安全了。
“你是故意的,”卿酒酒拆开药囊拿出药,虽然看不见,可她摸索着要倒在季时宴的伤口上。
那一箭那么狠,破空而来。
所有人都觉得季时宴是要杀了她,连卿酒酒自己都相信了的。
所以才能换来孟九安那边的自乱阵脚,从而有了空隙可以飞奔到墙头救下卿酒酒。
可那支箭如果真的那么狠,就应该一击毙命,而不会留着卿酒酒还有醒来的时候。.
“别任性。”季时宴挡开她的手::“药只准备了这么多,你的伤还要换药,别、别浪费在我身上。”
“那支箭动过手脚,”卿酒酒不听他的,她拨开季时宴的手,自说自话:“上面涂了蜡,削弱了箭锋,所以看似凶险,却要不了我命,你心机算尽,怎么不把自己算进去?!”
太多了,季时宴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她上完一个还有另一个,鼻间全是血的味道。
虽然卿酒酒是个大夫,可是她一直都不喜欢血的味道,闻多了,会从腥味里品出一种苦味来。
卿酒酒的手奇异地抖起来。
如果季时宴果断地杀了她,或许现在她不会这么难受,没准死了还要夸季时宴一句果敢。
自古成将者,本就不应该被牵绊。
儿女情长都是放屁,多少功成名就的人身后都是一滩血。
既然知道小皇帝与孟九安私通,那就去斗啊,抓着把柄还有什么斗不赢的,为什么偏偏要整这么一出呢?
好玩吗?
卿酒酒处理完一个伤口,又扒开另一个。
为什么季时宴总是擅自决定要给她的一切东西?
可能因为有伤口在,所以左手有些发抖。
如果不是这时候情况紧急,她很想给季时宴的也来一箭。
就戳在那血淋淋的伤口里,最好再握着箭将他的伤口搅成稀巴烂。
“别、别浪费时间了。”季时宴握住卿酒酒的手腕。
似乎是感觉到她在发抖,因此握得格外紧,即便他一用力浑身都痛的不得了。
仔细听,黑漆漆的夜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很多的人,穿着战靴,所以声音格外地显耳。
“你....我不对你下杀手,是因为你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跟、跟别的都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快点、快点走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时宴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坐起身将卿酒酒往外推。
就好像他以为他说什么卿酒酒就会信一样。
他说不是为了别的,但是一路逃到这,卿酒酒除了身上那个他亲手射出来的箭伤,其余的分毫未损。
那些追兵的伤害,全都被季时宴挡了过去。
卿酒酒被推开又挪回去,她胸口的伤也痛,被季时宴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极为烦躁:“我也不是为了你,昏迷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谢时的声音,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竟然使劲将季时宴扛了起来——拽着他的半边身子半扛在自己的肩上,撑着他往前走。
后面有追兵,不论追过来的是孟九安的人还是小皇帝的人,季时宴落在他们手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是要踏破国土的人,一个是与敌国里应外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