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透此拍马屁之精髓者，一般来说，仕途都不会很顺利。

“咱们厂今年的产值是两百三十三万，而在这两百三十三万当中，净利润却是负五十万！同志们啊，负五十万！咱们厂的处境不容乐观啊！要是再这么亏损下去的话，不出三年，咱们厂就得倒闭清算了，在座的诸位，也得卷铺盖回家了！”不知说了多久的废话，就在沈临风差一点儿就睡着的时候，王德发总算是扯到了主要话题上，聊到了正事，沈临风瞬间清醒。

好家伙，一年亏五十万！整个金牛县一年的GDP收入也就两百万不到的样子，这还是乐观的情况下才会有的数字，光是这个亏损数字，就能把整个县城的财政收入四分之一补进来！难怪上级政府一直要求化工厂尽快实现股改呢，再这么亏下去，年年吃补贴，早晚得把整个金牛县财政吃破产！

形势已经严峻到了一种红色警戒的程度，股改裁员必须双线并行，整个厂的生死存亡，恐怕就在一两年的时间里！

“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要如何走，我想听一下诸位的发言，诸位有没有建设性的建议呢？请大家畅所欲言，我王德发在这里，洗耳恭听。”

说罢，王德发端起了茶缸，吹了吹面上的茶叶片儿，微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然而，在他说完之后，并没有一个干部起身发言，一个个愣头愣脑，要么是一副毫不相干的表情，要么则是贼头贼脑地打量着其他人。

场面顿时陷入到了尴尬的冷寂之中，这并不是王德发想要看到的场景。

合着，老子的厂里养了这么多人，全是饭桶吗？关键时候，一个都顶不上！王德发的老脸上顿时流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咳咳，我来说两句吧。”能当上二把手，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必备技能，想当爷爷，首先得先从当孙子开始，当上爷爷之后，也不能忘了孙子的基本功。

合格二把手的第一要素就是——绝不能让一把手的话掉在地上！必须在关键时刻接上话茬。

“我注意到了报表中的几组数字，百分之八十的亏损主要在用在了钢材原料的成本上，众所周知，咱们化工厂属于一家复合型的工业集团，优势很明显，种类多，涉及面广泛，但凡是社会上需要的化工用品以及钢铁领域相关的器材，大大小小都有涉猎，这是咱们的优势，同时也是咱们的劣势！摊子铺得太大，并不是全部都能挣到钱！做生意就跟做算术题一样，要做减法。我的建议是，砍掉不盈利的部门，优先把精力发展高盈利的部门，亦或者是低利润低成本的部门，如此一来，就能把亏损的成本降低百分之八十！另外，还能把盈利点进行扩充，增加利润营收！”

马林侃侃而谈，确实是指出了一条稳健的发展之路，他思考问题头脑清晰，有理有据，后来，化工厂的发展轨迹，的确如同他所设计的那样去推进。

然后，就陷入到了一条慢性死亡的死胡同里，从此深陷，难以自拔……

“对，马副厂长的提议非常好，非常适合咱们厂眼下的发展之路，股改一旦完成以后，咱们厂就彻底转变成民企了，再也吃不了政府一分钱的补贴款，这就意味着咱们必须得挣到钱才能活下去，马副厂长的方案完全是建立在了刚需上，非常合适，我赞成！”

马林每次在大会上发完言之后，总会有忠心耿耿的马仔出来拍马屁，应声附和。

有的时候，哪怕是错误的论点，拍马屁的人多了以后，也会影响到一把手对形势的判断，从而做出误判……

“我不认为这个建议好，反而觉得存在很大的问题。”耿直的杨铭山当众反驳，表示反对。“我觉得，马林同志的论点存在一个认知盲区。我不知道，这么来说的话，会不会让马林同志感到不舒服呢？”

王德发摆了摆手：“哎，没事儿，既然是开会，那就在会议上尽情畅所欲言，会上的事会上说，会下绝对不议论！哪怕是争辩个面红耳赤，当众打起来，一旦散会以后，大家依然都是好同志，还是得携手并进，患难与共。”

被人当面反驳论点，马林心里当然不舒服，更何况，还是一个自己的“政敌”！但这里是会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发言的权利。

“没关系，请铭山同志指点就行，我洗耳恭听。”

“那行，都不介意的话，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是个直肠子，不喜欢说弯弯绕绕的废话，方才，马林同志发言时，提出来一个观点，就是要砍掉所有的非盈利部门，只保留下能盈利的部门，依我看，这个观点是绝对不正确的！有一种一刀切的既视感，难道说，亏损的部门就一定没有用了吗？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咱们国家造核武器的部门，是盈利的吗？不是！他们亏钱嘛？亏，每年都得吃掉一大笔的财政之外！哪怕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也得勒紧裤腰带去生产核武器，因为，这关系到国家的命运和生存！关系到国家的未来！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同理，在马林同志要砍掉的部门中，其中，有很多就是这种情况，它们的存在，或许此时不会挣钱，可绝对是咱们厂的未来和希望！”

耿直，并不代表莽撞。反驳论点，一定要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为了反对而反对，东拉西扯，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