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论证?恕我说话难听,依我之见,咱们厂的部门级领导,没有一个是懂技术的,更没有一个是懂市场的,在我看来,都是一帮臭外行。他们开会,能开出个屁来!所谓的开会,无非就是相互掣肘,借着开会为由,明枪暗箭,刀光剑影般地相互争斗扯皮罢了。再好的项目,在一帮臭外行的会议桌上也搞不定,兴许还能搞臭了!”关起门来,反正都是自己人,沈临风说话是怎么难听怎么来,又现实又扎心。
杨铭山没有一个字的反驳,显而易见,他也承认沈临风的这番言论全都是扎心的大实话……
沈临风吐槽的点——外行领导内行。这六个字,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几乎所有同时代国有企业的通病所在,臃肿繁杂的行政,层层审批的复杂流程。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分出个一二三总领导,然后还得有个四五六执行领导,最后才轮到七八九的干事人员。在这种僵化不变通的体制之下,形成了——遇事不决先开会的臭毛病。等你会开完了,要么错过了市场风口,要么错失了补救计划。说句很难听的话就是——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
外行不懂也就算了,但是呢,当领导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哪怕不懂,也得指手画脚地指点两句,以此来表明自己“能懂”!
不懂装懂的人可恨,不懂装懂的领导更可恨!前者,你不搭理他就行了,而后者,他的瞎指挥会妨碍真正干事的人做事!
事办好了,一群领导争先恐后地抢夺功劳,能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而真正办事的人,别说吃肉了,能有口汤喝就不错了!
可如果事办砸了,又是争功的这群领导们争先恐后地甩锅、撇锅,到最后,办事的人背黑锅,扛下所有一切……
你就说,在这种体制之下,谁能干事儿?谁又愿意去干事儿呢?沈临风早已看透了国企的本质!他的原则就一个,要么,你就痛痛快快给我批复了,要么,就把这份规划书丢进垃圾桶里,以后绝不再提!反正,就是不许拿到公开大会上跟一帮臭外行们掰扯讨论!
有一个相声段子说得好,你是个造火箭的,他是个烧火做饭的厨子,如果他跟你建议:火箭点火烧木头比烧麦秸秆效率要高,火箭发射得更快这种鬼话时,但凡你搭理他一下,那就是你输了!沈临风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跟臭外行们打交道了,所以才会单线联系主要负责人杨铭山,扁平化管理从我开始!
“临风啊,不是我不支持你,你我都是懂技术的人,能不知道上马农用车项目的前景嘛?我也知道市场广阔,未来可期。可话说回来,化工厂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是集体股份制企业,凡事儿都要经过集体会议讨论,然后一把手敲定才能执行。我虽然有点权力,可权力的大小,你也是知道的。”
面对沈临风的吐槽,杨铭山也有自己的苦衷和难言之隐。“要是三万两万的项目,我直接就当场给你批复了,王德发那边,甚至连招呼都不用打!”
“可这是三十万投资的项目啊,不是一笔小钱,你让我做主,我即便能签这个字,可王德发才是一把手,他那里能通过吗?”
真不是杨铭山故意刁难沈临风挣钱的项目,正如他刚才所言,他的确是没有做主的权限。三十万啊!他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手都是在颤抖的!
辛苦省钱三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甚至敢肯定,这个农用车项目无论批不批,只要流传出去,一定会震惊整个化工厂!
太冒险了、太激进了,本就是一家濒临破产边缘的传统老工业工厂,本来只是慢性死亡,可如果被沈临风这么一个项目搞下去,极有可能会直接破产!
激进吗?冒险吗?沈临风能不知道吗?可化工厂的未来还有别的选择吗?正因如此,所以他才坚定地主张“下猛药”!现在的化工厂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病人了,想要救活他,传统的药石方式已经行不通了,想要起死回生,办法只有一个,尽一切可能、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抢占时代风口!
沈临风认为,这是唯一正确的抢救病方,哪怕会掏空厂里的一切,也得这么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化工厂已经拖不起、也耗不起了。
本就有限的资金,再这么什么都不干地耗下去,早晚得把自己给拖死!裁员、砍生产线,缩减下来的开支,无非就是能多花一段时日罢了。
可有什么用呢?一点屁用都没有!一家脑死亡的企业,到头来,早晚会被历史所抛弃!
“那按照这个说法,是不是,只要厂长批复同意了,那就能顺利上马农用车制造的项目了呢?”沈临风抓住了重心。
“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
“行了,那我懂了,走,咱们找王厂长去,找一个能说了算的人,把这个项目批复下来,宜早不宜迟!”
沈临风很急,他急着尽快把农用车制造的生产线搞出来,尽快下线第一辆车,尽快把市场先占领下来!
任何一项技术的突破和产品的公开,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当一家公司召开新产品发布会,宣传最新产品的那一天,实际上,这个项目极有可能已经在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就展开了研制!发布会只是宣布研究成果落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