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多闲言,如周通这种正值壮年突然急病而亡的事虽然有,毕竟不常见,加上只剩了孤儿寡母,更是让人谈论时没了顾忌。
不知怎么,就有风声说周母其实有了相好,周通是被她害死的。
春芽出门买东西时听到这些闲话,把嘴碎的人骂了一顿,回去就和周母说了。
周母面上没说什么,心狠狠一沉。
寇姑娘说的麻烦果然是真的!
虽有那番准备,可事情一日没发生就难免焦虑。周母心中忐忑,到了十七晚上大门突然被拍响,一颗心突然落定。
终于来了。
等待与纪母交锋前,周母想到了进京后纪母的种种照拂,那么周到,那么细心,说是姐姐,与母亲无异。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母才清楚知道丈夫在大姑姐心中的分量。纪母给出的那些好都是因为姐弟之情,一旦怀疑弟弟死因,她们就是仇敌。
所以,她不能心存幻想。她要尽最大努力度过这一关,至少看着女儿嫁个好人家。
夜里的拍门声很清晰,门人把门打开,纪母大步走了进来。
她身后追着丈夫。
今晚守在这边的是纪采兰的二哥,见父母一起过来很是纳闷:“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周通一死,周家只剩母女二人,纪家人白天全都在这边帮忙,以纪父、纪母的年纪要是晚上也在这里身体可熬不住。
周母走了出来:“大姐,姐夫,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在家好好歇着?”
“我来看看。”纪母大步从周母身边走过,直奔停在灵堂的黑棺。
周母不解看向纪父。
纪父面露尴尬:“你大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弟弟,我可怜的弟弟,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啊——”纪母的哭声响起,为灵堂添了几分阴森。
周凝月拉着周母衣袖,一脸害怕:“娘——”
周母拍拍女儿的手:“别怕,你姑姑是太伤心了。”
母女二人的反应让纪父与纪二郎都感到不好意思。
“娘,您赶紧回去吧。”
“是啊,你说你,想来明天一早过来,这大晚上的。”纪父显然知道纪母这时候过来的原因,却不好明说。
“不用你们管,我就是想看看我可怜的弟弟。”纪母哭着,突然去推棺盖,“阿弟啊,让姐姐再看看你——”
这种时候,周母再没反应反而不正常。
“大姐,你不能这样——”周母去拉纪母的手。
“别拦着我,我要再看我弟弟一眼!”纪母是打定主意要看个清楚的,她不是全信了那些风言风语,可若不亲眼瞧一瞧,会是一辈子的疙瘩。
眼见儿子也伸出手想拦,纪母陡然爆发一股力气把周母甩开,推开了棺盖。
棺盖摩擦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周凝月僵在原地,捂着嘴簌簌流泪。
纪母看到了面容僵硬的弟弟,立刻拉开寿被,掀起寿衣。
“娘,娘您怎么了?”少女凄厉的哭声突然响起。
纪母回头看去,就见周母倒在地上,一脸痛苦。
“娘,您怎么流血了!”周凝月望着母亲身下渐渐蔓出的鲜血,惊骇欲绝。
纪母手一松,浑浑噩噩往周母的方向走了一步。
“姑姑,我娘她怎么了?”周凝月一脸无措,哭着问纪母。
纪母茫然蹲下来,手碰到地上的血,如梦初醒:“大夫,快叫大夫来!”
弟妹竟然怀孕了!
周家一时兵荒马乱,纪父默默把棺盖重新盖好,默默叹了口气。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夜里砸门喊来的大夫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折腾到天亮遗憾摇摇头。
周母小产了。
周母躺在东屋炕上昏睡,纪母后悔不已,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就听信了那些人嚼舌呢!”
弟弟多年来就月儿一个女儿,弟妹要是没小产,弟弟说不定就能有儿子了啊!
接下来周通的发丧下葬全由纪家一手张罗,周母几日都躺在炕上,看起来越来越虚弱。
“月儿。”
“娘,我在呢,您要喝水吗?”周凝月红肿的眼就没恢复过。
周母握了握女儿的手:“你叫春芽去请寇姑娘过来。”
“嗯。”
辛柚一直留意着关于周家的风声,一开始听到周母为了相好谋杀亲夫的闲言碎语,明白了那画面因何而来。可是没多久,竟然传出周母因悲伤过度小产了。
这就不在她预见中了。
辛柚仔细回想那画面,只到纪母推倒周母掀起寿衣就结束,想必就是这一推导致了周母的小产。
这出乎辛柚预料,但并不意外。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画面无数,但画面从不代表一件事的全部。
辛柚第一个反应是去见周母,只是想到周通下葬前她再去周家有些不合宜,尤其那日偶遇贺清宵由不得她不谨慎,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春芽的到来令辛柚心中一沉。
周母虽答应把夫妇争执的秘密告诉她,可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争取。一个被动将要说出秘密的人怎么会突然打发人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