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章首辅求见,兴元帝有一点点不快。
他还没和木儿聊完。
不过兴元帝对国事还是很上心的,略一犹豫,示意内侍送辛柚出宫。
辛柚往外走时,遇到了等在那里的章首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内阁中的头号人物,第一眼便看出在国子监读书的章旭长相随了祖父。
辛柚冲章首辅拱手行礼。
“这是——”
“这是辛待诏。”带路的内侍说了一句。
“原来辛待诏这么年轻。”章首辅视线落在辛柚面上,语气温和。
二人只有这么点打招呼的时间便交错而过,辛柚走出宫门停下:“我自己回衙门便可,不麻烦公公了。”
“辛待诏慢走。”
辛柚沿着御道一侧慢慢回了翰林院。
一走进待诏厅,与以往的被无视不同,几道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辛柚脚步一顿,投以不解的目光。
几人迅速收回视线,做起自己的事。
辛柚却多看了画待诏一眼。
好奇怪。
她看到的画面里,一追一赶的两个人撞翻了一个摊子,摊主情急要追,脚滑摔倒,笔墨颜料泼洒一地。
这种小小倒霉她见过太多了,见到这种画面说一声心如止水都不夸张,可眼前的画面却让她茫然了一瞬。
为什么画面中的摊主不是画待诏?
以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无数次画面总结出的规律,画面中倒霉的人必定是眼前人。
眼前人——辛柚心头一动,反应过来。
如她一样,画待诏易容了。
支个画摊还需要易容吗?
辛柚望着画待诏思索时,几人暗暗交换眼神。
莫非辛待诏偷听到画待诏评论他相貌了?
不能啊,他们亲眼瞧着辛待诏随宦官走的。
怪哉。
占卜待诏摆弄起铜钱,快要下衙时突然开口:“画待诏,你近日乌云罩顶,恐要倒霉啊。”
画待诏显然不信:“好不容易要下衙了,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怎么不信呢——”占卜待诏也不恼,用眼神寻求棋待诏和词待诏支持。
棋待诏默默移开眼,词待诏“呵呵”一声。
而辛柚心中却起了波澜。
这位占卜待诏,或许是有真本事的。
对于占卜待诏的提醒,几人都当成了一个小插曲,下衙时间一到就收拾收拾毫不留恋走了。
反倒是东厅的几位待诏犹豫着想和辛柚搭话,辛柚装作没看出来,同样走得飞快。
秀王府的人等在外面,一见辛柚出来就快步迎上来,恭敬行了一礼:“辛待诏,秀王殿下命小的来接您。”
“有劳。”
段少卿是特意提前走了一会儿来蹲点的,等人们口中的辛待诏出现,震惊揉了揉眼。
这位辛待诏真的是寇青青乔装的?
这,这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光说长相,而是神态举止,走路姿势,这活脱脱是一个少年郎!
段少卿眼睁睁看着辛柚走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惊骇莫名。
这不可能是寇青青——
段少卿这么想,是无法说服自己刚刚看到的少年郎是在少卿府住了四五年的外甥女,可是当这个想法闪过后,他突然打了个激灵,生出另一个念头来:在少卿府住着的寇青青,就真的是寇青青吗?
这个念头一起,他瞬间头皮发麻,颤栗爬满脊背。
砰砰砰,段少卿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个念头太离奇了,也太荒谬了,可一生起就再挥之不去。
“段少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一人见段少卿脸色惨白,出声问道。
段少卿猛然回神,急忙掩饰:“许是中了暑气,有些犯恶心。刚刚那位……就是辛待诏吗?”
他不死心与人确认。
“是啊。”
段少卿脸色更白了。
“段少卿,你这看起来有些严重啊。”
“是有点严重——”段少卿深吸一口气,声音无力,“抱歉,我先走一步。”
辛柚坐上秀王府的马车后,掀起车窗帘一角往后望了一眼。
被马车渐渐甩到身后的官吏们还没散,她的视线落在段少卿身上。
看样子,段少卿已经知道晚晴居的情况了。
今日迫不及待过来,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说不定要开始怀疑她非寇青青。
辛柚决定以辛公子身份出现,就考虑过这一点,至少有八成把握被迫上了贼船的段少卿什么都不敢说。
最差的结果段少卿去告密,世人就都知道寇姑娘早被外祖家害死了,而她无非是恢复真正的女儿身份,放弃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可能拥有自由的路。
锦绣帘子放下来,辛柚拿出那张纸条一点点撕得粉碎,再掀起锦帘,抛入夏风里。
秀王府很快就到了,晚膳设在花园水榭里。
说是请喝茶,酒水是少不了的。秀王亲自倒了酒,敬辛柚:“这一杯敬辛待诏,辛待诏经了这些波折,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辛柚盯着杯中美酒,自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