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顾少衍会躲，一边躲一边试图让他听自己解释。

那时候他年轻不懂事，自己认定的事情就想让自己的父亲也跟着承认。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少衍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父亲跟着承认的青年了。

把权多年，他早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了。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打，即便藤条刮起来的凌厉风声连一旁的傅七七都吓得闭了闭眼，顾少衍始终没有动弹一下，“您愿意打，我当儿子的也不敢跟您动手，但爸爸，这事我始终反对。”

每说一句话，顾老爷子手里的藤条都往他大腿上抽一下。

裴景深始终没有出声阻拦。

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在心里积压，不仅仅只是看着顾少衍挨打，那是一种……自己厌恶的人被他所重视的人质疑怒斥才能带来的快感。

裴景深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顾少衍身体上遭了多少罪。

而是他失去了什么，被什么人厌恶，又被什么人远离。

裴景深想见到的，是顾少衍众叛亲离，一无所有，这样才能报仇，不仅仅是傅七七的仇，还有他自己当年刚被接回顾家的仇。

顾少衍面不改色，站定在原地上，任凭藤条一下一下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始终不放弃将话往下说的打算，“这样的女人不能嫁进咱们顾家，不管爸爸您怎么反对我都要这么做，我是卑鄙，可您又好到哪里去？”

先服输的是傅七七。

她扑过去，一把握住了顾老爷子拿着藤条的那只手，“别打了顾爷爷，是我要退婚，是我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顾老爷子始料未及，没能将手及时收回，险些让藤条戳到傅七七的眼睛。

顾老爷子被吓了一跳，忙甩开藤条蹲下身子扶住傅七七，“起来说话，七七，别坐在地上，地上凉。”

裴景深也跟着蹲下身将傅七七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让她坐在轮椅上。

傅七七眼睛都哭红了，还在一遍一遍哀求着顾老爷子，“不关别人的事情，顾爷爷，求您不要打了，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做不到，裴景深他很好，是我不配。”

“别胡说！”这话一出裴景深第一个不愿意，“什么配不配的，没有这种事。”

顾少衍扬唇冷笑。

突兀的一声笑让顾老爷子跟裴景深都很是不满。

但显然这会子没人会去搭理他，两人的心思都停留在傅七七身上，尤其是顾老爷子，他还想劝一劝，“七七啊，你不能说这么妄自菲薄的话，爷爷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秉性，都是他不好，都是那个臭小子不好，你别听他的。”

泪珠子砸落在腿上，傅七七捂脸不敢直视顾老爷子，“对不起顾爷爷，真的对不起……”

她似乎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能说，反反复复不断说了无数遍。

顾老爷子看得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得示意裴景深看好她，又粗暴地扯了顾少衍到一旁去，“……你说，你到底做过什么？”

拼命压制怒气让顾老爷子的音量也放低不少，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傅七七这么崩溃。

顾少衍仍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您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做的，您怎么没听见傅七七说的那句她不想嫁？”

顾老爷子闭了闭眼，忍着将这个臭小子再揍一顿的冲动，“七七她乖得很，要不是跟你这个混蛋搅和在一块，她本该幸福快乐，何至于沦落至此！”

似乎是觉得跟顾少衍没有继续往下沟通的必要，顾老爷子撂下这么一句，又折返回傅七七身边软声安慰。

祖孙俩齐上阵才勉强将傅七七的眼泪止住，顾老爷子这会子也不敢再劝了，只得暂时先退让一步，“爷爷答应你，先解除婚约，你跟阿深再相处一段时间，等你们之间培养好了感情再订婚行吗？”

这个结果已经让傅七七很满意了。

她不敢提顾少衍说过的那些要求，也不敢告诉顾老爷子自己跟裴景深绝无可能，一听顾老爷子愿意让步，她便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吸了吸鼻子，长而翘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珠子，傅七七点了点头，“谢谢顾爷爷！”

懂事乖巧的模样让顾老爷子心疼不已，拿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不哭了啊，管家啊，给七七安排个房间，七七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他想着要让傅七七跟裴景深培养感情，这会子不答应，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傅七七一定会答应的。

反正她也没有地方去，刚出狱的孩子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就留在自己身边住，他再想法子给傅七七安排个学上……总不能把学业就这么丢了不是！

他想得很是妥当，偏偏漏算了傅七七会拒绝的可能。

被吓了一跳的傅七七忙出声拒绝，“顾爷爷！我，我不能住在这里！”

“为什么？”顾老爷子显然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要拒绝。

傅七七嗫嚅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因为……因为我想自己学着独立，爸爸不在了，我以后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我还要养妈妈，养哥哥，我想自己去学着生活，学着赚钱……我想自己来！”

刻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