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人物也不值当她费劲,皇帝没那个想法,就坡下驴,顺了礼部的意,她也绝了这个心思,和解,塞外汉王是一种法子,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至于稳固自己的地位,等俺答汗死了,她嫁给俺答汗的儿子,她还是顺义王妃,俺答汗的儿子死了,三娘子还可以嫁给俺答汗的孙子,她还是顺义王妃。
三娘子这次之所以要自己入京来,是因为除了把大明敲诈勒索的东西送来,最重要的还是羊毛,春天的羊毛要全部押解入明,去年草原上,马匹数量又锐减了两成,羊的数量增加了两成,羊毛极多,大明帛币生意又轰然倒塌,她多少有些担心,大明不要这么多的羊毛。
三娘子来回奔波了数日,结果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正如她跟俺答汗说的那样,大明就是个饕餮,多少原料进入大明,都会被一口吞下,按照议定的价格,大明户部爽快付款。
人在西苑的大明皇帝,看着账目,手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很久,略有些颓然的靠在太师椅上,无奈的说道:“这个忠顺夫人,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啊!朕敲诈了那么多,也就是个不赔不赚而已。”
张宏笑着说道:“陛下,三娘子从户部领了银子,也都留在了大明,带着铁锅、盐巴、茶叶回去的,咱大明还是赚的。”
在边方贸易这件事上,大明并不亏钱,只不过之前,这个生意完全掌控在晋党的手里,朝廷才显得亏损严重,现在掌控在了朝廷的手里,朝廷就更不会赔钱了。
大明拥有商品优势,之前和北虏做买卖能做到赔钱的地步,这到底把钱赔在哪里,不言而喻。
张宏跟着陛下耳闻目睹,对这些事儿,清楚的很,窃国为私,就是晋党当初的原罪,也是张四维胆敢僭越的底气。
“三娘子要是把银子拉回去就好了,草原必然饿殍无数,三娘子是个人物!”朱翊钧不止一次感慨,俺答汗当初在瓦剌抢了个好媳妇,不是三娘子居中斡旋,大明和俺答汗早就开战了。
三娘子每次到大明来,得到的白银,都换成了货物拉回了草原,而不是借着生意,大发横财,谋取私利,她的确一直在践行自己的政治许诺。
给草原带去和平与安定。
“羁縻就像是套在北虏脖子上的缰绳,北虏越是依赖大明,这缰绳就越套越紧。”冯保从政治的角度分析了一下,羊毛生意的火爆,对大明是个好消息,羁縻就是缰绳,套的越紧,就越少生事儿。
“礼部安排了什么时间,让忠顺夫人觐见?”朱翊钧放下了账本,询问三娘子觐见的日子,自万历二年三娘子开始入朝朝贡,每次都可以得到皇帝的宣见,这是一种恩荣。
“礼部不想让三娘子觐见了。”冯保的面色可谓是一言难尽,最近礼部诸位官员,心照不宣的反对觐见,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三娘子办完事赶紧回去。
至于为何反对,实在是难以启齿,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说,这个胆大包天的妖妇,居然胆敢妄图借龙种!就连一向做事圆滑,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得圣意不行动的万士和,都加入了反对的一列,阻拦三娘子的胆大妄为!
上一次三娘子觐见时,两次口出狂言,都谈到了孩子的事儿,万士和就已经察觉出了三娘子的企图。
绝对不能让三娘子得逞!
朱翊钧了解清楚了始末之后,思忖了许久,摇头说道:“不能因私废公,忠顺夫人是大明朝廷安排在草原的重要棋子,是掣肘俺答汗、分化草原的关键人物,该觐见觐见吧,至于她所图谋之事,她还是想得简单了。”
万士和收到皇帝的敕谕后,立刻赶到了西苑请求觐见,在西苑的御书房文昌阁,大明皇帝接见了万士和。
向来见风使舵的万士和,入门之后,行了大礼,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下,臣有谏言。”
“都说万太宰是大明第一谄臣,朕说往东,万太宰一定就在东边等着,以朕看来,这帮个朝臣完全是有眼无珠,万太宰这责难陈善的骨鲠之气,不逊于海总宪啊。”朱翊钧笑着说道:“免礼吧,起来说话。”
“陛下,海总宪到了。”冯保低声提醒着陛下,另外一位骨鲠正臣殿外候着呢。
说曹操,海瑞就到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贱儒们日思夜想的海瑞怒骂皇帝的戏码,终于上演了,海瑞来了,海瑞带着他的骨鲠正气来到了西苑面圣。
“宣。”朱翊钧点头,让海瑞觐见。
不难理解,朱翊钧敕谕礼部安排三娘子觐见,就像是在说,安排三娘子侍寝,海瑞听闻此事,安能不到?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海瑞恭敬见礼。
“朕安,两位爱卿,坐下说话。”朱翊钧示意二位稍安勿躁,开口说道:“不能不见,若是草原那些个万户知道这次忠顺夫人入京,朕未曾宣见,怕是要引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该见还是见,至于生孩子这种事,忠顺夫人还能在大庭广众、文华殿上,说出来?”
“她能!”万士和非常确信的说道。
朱翊钧眨了眨眼说道:“啊?万太宰如此肯定?”
“她又不是没干过,去年冬天,她入京来,在文华殿上,两次提到了此事,简直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