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一摊,对王崇古的转变,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崇古抛弃晋党。
晋党,快散架了,就在王崇古死后,没有出来扛旗的人,那晋党就会分崩离析,一如当初的严党、徐党,都会投奔他门,但半路出家当和尚,哪个庙敢收呢?
王一鹗就因为是徐阶的学生,在顺天府丞的位置上,干了整整十年,未能得到升转,若不是陛下一意孤行,王一鹗还要继续在顺天府丞的位置上蹉跎下去。
万文卿和伍维忠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俩官瘾真的没多大,他们就想找个地方,脱离王家屏的控制,好继续潇洒快活,继续做官是给家里、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待,把差事办好,是忠人之事,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升转什么的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特别重要。
“你们俩那没出息的样儿!晋党都要散伙了,你们都无动于衷!”王家屏一脸怒其不争的说道,这俩弟子,哪哪都好,能力都很强,唯独没有什么上进心,算是官场里的异类了。
王家屏入京下榻了会同馆驿,而后去了全晋会馆,没见到王崇古,刑部尚书王次辅不在文渊阁,也不在刑部衙门,而是在西山煤局。
王家屏没去西山煤局,而是径直去了解刳院,在查验了牙牌之后,在缇骑的带领下,王家屏走入了解刳院内。
“怎么凉飕飕的。”王家屏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他眉头紧皱的打量着四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就是有点阴冷的感觉,这显然是心理作用,解刳院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脏东西。
这个人间地狱,王家屏也是第一次走进来。
“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王家屏的身后突然响起。
“啊!”王家屏吓了一大跳,看着身后的陈实功,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这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王巡抚说笑了,我走路这不是有声音吗?”陈实功笑着说道:“你听,这不是脚步声?”
“走吧。”
王家屏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非常怪异,刚才明明没有脚步声,但现在又有了,王家屏很确信刚才没有听到。
是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耳朵吗?
“这是…”王家屏路过了一间打开的房间,看向了里面,里面陈列着各种被松脂包裹的物件,他有些好奇。
解刳院一般人不会过来,里面有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也不是解刳院闭门谢客,实在是围绕着解刳院,有太多太多的志怪故事,故事太多,给这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就更没人愿意来了。
“这都是张四维。”陈实功看着那些标本说道。
“啊?啊,这是张四维啊。”王家屏急走了两步,他走的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像是想要忘记刚才的事儿。
但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无法忘记,却记忆越发的深刻,深刻到永远无法忘记的地步。
那一片片、一块块被封在松脂里的标本,都是张四维。
王家屏认识张四维,而且还有过矛盾,当真的亲眼看到了那些标本的时候,王家屏还是心跳加速了几下。
终于终于,王家屏见到了范应期,范应期比之前瘦弱了很多很多,原来是略有些富态,现在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瘦弱,两个眼眶深陷,黯淡无光,而且看起来有些萎靡,以前眼中那种天下舍我其谁的神采消失了,反而变成了一种浑浊。
“来了?”范应期看到了王家屏,笑了笑,露出了两个黄牙,这是吸了阿片球,里面的焦油染黄的。
王家屏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坐在床边的范应期问道:“你怎么回事儿?”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被扔进来是解刳的,我被扔进来是戒阿片的,不一样的,陛下没有禁止我离开,前段时间戒成功了之后,陛下准许我回家了。”范应期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王家屏还真的不知道范应期已经成功,已经得到了陛下批准可以回家了,范应期主要是智齿长歪了牙疼,在解刳院内,大医官们给他拔掉了智齿,不再需要镇痛之后,范应期也对自己发了狠,戒了阿片。
王家屏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看我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是不是很适合这个不生不死的地方呢?”范应期摇头说道:“不出去了,我出去还能做什么?我之前是晋党的青年俊杰,意气风发,现在呢?冢中枯骨罢了。”
“你不明白的,我现在就是活着比死还难受,又没勇气去死的懦夫,反倒是这里,挺好的。”
“我准备学医,做个解刳院的大夫,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范应期打算把自己的社会关系用解刳院的院墙隔绝,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面对外面那些指指点点,那些辱骂,那些嗤笑,那些不屑一顾了,虽然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