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奏疏,凌云翼要杀人,一次就斩首238人。
凌云翼这一次请斩,比吏部都察院一年罢黜的官员还要多。
“不是,朕这头南衙奸商哄抬粮价案还没开始抓人,这凌部堂就要杀238人吗?”朱翊钧拿起了凌云翼的奏疏,仔细看了一遍后说道:“刑部什么意见?”
王崇古俯首说道:“杀。”
“大理寺呢?”
陆光祖俯首说道:“杀。”
“都察院呢?”
海瑞、李幼滋俯首说道:“杀。”
能让所有人达成一致要杀人的事儿,自然是因为这触碰到了官场最大的规则,造反。
不是造皇帝的反,而是造朝廷的反,具体而言,就是不让朝廷的手伸向地方衙门,而以县簿李杜才为首的这一批238人,就是干了这种事儿。
事情说复杂,是非常的复杂,说简单又很简单,就俩字:杀官。
镇平县位于河南道南阳府,是一个人口不过三十万余左右的县城,作为大明条条的代表,镇平县上一任的知县事赴任,是在万历十一年八月份,是万历八年的进士,第三甲192名的连标,连标在万历八年充当密州市舶司的监当官,累计了经验后,通过了官考遴选,前往了镇平县。
凌云翼很看好连标,凌部堂在山东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进士,踏实能干,思路灵活多变,和海带大王姚光启关系非常好,而且做事不骄不躁,喜欢谋而后定。
连标,死了。
前往镇平县赴任后,刚到地方第三天就死了。
这一下,河南地面终于知道凌云翼为何有好杀人的恶名了,直接把镇平县当地块块,连根拔起。
大明朝的知县都是流官,长则六年九年,短则三年五年,就会流转,这是大明的条条,这么短的时间,有的时候脸都没混熟就调任了,所以其实地方衙门的权力都被县衙久任的县丞、主簿、班头、六房书吏所牢牢保持。
而条条和块块的矛盾和围绕着权力的斗争,也是对地方官最大的考验。
地方官履任,往往要依仗这些地头蛇办事,这帮地头蛇办事能力不咋样,但坏事能力的确是一等一的厉害。
连标在山东密州市舶司干了四年的时间,累积了大量丰富的经验,也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做人做事很有分寸,当事不可为的时候,连标会等机会。
但这次连标遇到了事儿,他做出了选择,而后命丧镇平县。
这也是大明三法司如此言简意赅,只有一个杀字的原因,太胆大包天了,连标不是那种迂腐之辈,更不是海瑞这样的道德卫道士,做事十分的圆滑,就这样一个人,赴任地方还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用最狠厉的手段处置,大明官员也不必任免了。
“一共三万四千两银子的贪腐案!杀朕一个前途似锦的进士!”朱翊钧看完了奏疏也是怒火中烧。
都是银子惹的祸,三万四千两,就这点银子,就是栽到了海瑞手里也不会被斩首,甚至不会流放,顶多罢免革罢,结果连标死了。
镇平县知县在万历十年末升转后,就一直空缺,本来代管的是县丞刘汝康,县丞是正八品,是有官身的,虽然功名只是个举人,但还能升转,刘汝康不肯和这帮虫豸们同流合污,在万历十一年年初被杀。
这是后来调查出来的结果,奏闻朝廷的死因是失足落水。
连标不是第一个死在镇平县的官员。
刘汝康溺毙,这县衙就成了主簿李杜才的一言堂。
李杜才贪吗?做坏事吗?刘汝康和连标两个官员,这个李杜才是不是罪魁祸首?幕后指使?
这个李杜才也在斩首的名单之上,他的确是幕后指使,他拿的银子最多。
最大的贪腐就是征劳役。
大明的夏粮秋税每年都要押解入南阳府,而后起运京堂,这个时候就需要解户押解粮食,解户是劳役,镇平县一共六千六百石的秋税要如期押解府堂,一共征调了七十二名解户押运。
这个时候,镇平县上下,开始围绕着这6600石的粮食进行谋财。
首先解户们要给输送贿赂给六房里的吏房和户房,不然解户们就要承担更多的押解任务;不输送贿赂也可以,多押解点粮食而已,庄稼汉有的是力气;
这刘家屯就有了刘二,没钱输送贿赂,就押解了270石的粮食,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但刘二还是如期押解完成。
但是以李杜才为首的这帮虫豸,怎么可能只拿一点点输贿的钱?这6600石到南阳府就只有4200石,剩下的2400石凭空消失了。
这个时候,贫穷的刘二,就成了这个亏空的替罪羔羊,谁让他不输贿给吏房和户房呢?
刘二一个穷民苦力,2400石是38万斤,他就是天生神力,押解的时候,能偷这么多粮食?但是李杜才为首的这些酷吏们,把罪名扣在了刘二的头上,说刘二伙同山匪劫走了这批粮食,让刘二把粮食补齐。
刘二哪里能补的起这么大的亏空?他一不做二不休,就打算去府里告状,南阳府不管,他就到开封府找凌大总督!
李杜才一点都不怕南阳府,因为他每年都给了银子,但李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