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全都给抓了起来,因为事主都不追究,而且事主稳婆追究可能惹出更多的祸来,所以朱翊镠给的理由是:罚款交的慢,爷不高兴,抓起来关一阵,啥时候想起来了,啥时候放。
主打一个自由。
爷不高兴,就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老胡家仗着自己是势要豪右欺负稳婆,朱翊镠就仗着自己是王爷,欺负这遮奢户!
午门外的一个巨大刑场正在拔地而起,这就是朱翊镠搭建的公审刑场,在这个稳婆的案子里,朱翊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胡闹,对于推进大明万历维新,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朱翊镠站在公审刑场前,忽然对身边的熊廷弼开口说道:“熊大啊,你知道吗?先生的新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罢了,从杨博开始游说先生,劝先生楚晋合流的时候,先生就已经非常清楚了,新政,必然失败,无论他能留下多少的东西,都是如此。”
“逃脱不了历代维新变法的结果。”
在熊廷弼心里,先生就是无所不能的人,朱翊镠这个说辞,让熊廷弼略微有些不满,他摇头说道:“先生亲自对殿下言及此事?莫不是又在逗弄我。”
“诶,这可是先生亲自说的,不是逗弄。”朱翊镠站得笔直,面色严肃的说道:“万历五年先生的父亲不幸逝世,湖广巡按御史想为先生修建一座亭子,名叫三诏亭,将皇兄留先生的奏疏刻在上面,先生不许。”
“先生在信中,告诉湖广巡按御史说:盛衰荣瘁,理之常也。时异势殊,陵谷迁变,高台倾,曲池平。虽吾宅第,且不能守,何有于亭!这意思是:盛衰兴废是世间常理,时移势易,山河易改,这沧海桑田,山岭会变成峡谷,高台会倒塌,再深的池沼,也会被变成平地。”
“先生是很清楚以考成法为新政的第一政令,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虽吾宅第,且不能守。”
“为什么我会说,万历初年的新政就只是先生给自己一生一个交待呢?因为对先生而言,不过是欲报君恩,岂恤人言、不过是机穽满前,众镞攒体、不过是破家沉族以以徇公家之务,不过是知我罪我,在所不计而已。”
“先生知道,他在的时候还好,他要是不在了,就是家门不保,就是众簇攒体、是破家沉族。”
熊廷弼眉头紧蹙的说道:“我从未听先生说过。”
朱翊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当然没听过,这都是先生写给各地巡抚、巡按御史的信,那时候,每一封信都会送到御书房去,我跟着皇兄都看了这些信,能感受到先生字里行间的绝望。”
“你知道,当时先生为何绝望吗?”
“不知。”熊廷弼听闻是特殊渠道搞到的特殊信息来源,立刻就信了,朱翊镠这个人也很简单,逗你玩的时候,会说的很清楚,如此严肃的话,显然是有出处。
朱翊镠再次长叹一声说道:“先生绝望是因为先生找不到一股力量,让天地变色的力量,大明老了,两百多岁了,整个大明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沉疴旧弊,只有能让天地变色的力量,才能让大明幽而复明。”
“先生找不到,这不是君圣臣贤就能解决的,你明白吗?或者更加确切的说,这不是道德、意志或者诸如此类的形而上的东西能够解决的,缺乏物质的力量,新政守不住,他的家门也守不住。”
“后来,在皇兄的不断逼问之下,矛盾说横空出世,这个时候,一股微弱的,如同烛火一样的力量,出现在了先生的面前,而现在那股力量,同样就在你的眼前,你知道是什么吗?”
朱翊镠站在公审的刑堂前,面色极为复杂,他以前一直看不懂皇帝和元辅在搞些什么,现在他成了监国,处理天下庶务的一瞬间,朱翊镠懂了,他甚至亲自将这股微弱的、如同烛火的力量加强了。
“不知。”熊廷弼十分惊骇的看着面前这个潞王,平素里对政事漠不关心的潞王,在论政的时候,也是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朱翊镠完全不同。
站得高,见得多,自然有所领悟。
朱翊镠没有继续卖关子,低声说道:“这股力量啊,那就是万方黎民,大明曾经拥有过的,后来失去的,现在在寻找,希望重新拥有的力量,万方黎民,天下庶民。”
公审,是朱翊镠胡闹的产物,他就是想让那些个贱儒们狠狠地丢脸,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自杀都要死全家,这完全是孩子气的胡闹。
但在这一刻朱翊镠忽然发现,他胡闹了那么多的事儿,都没有公审这么一件事有意义,因为午门外的刑堂公审,最起码告诉了顺天府的百姓,律法究竟是何物,知道正义、公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存在。
在公审出现之前,律法是诉棍的玩具,而审判是主政官的人治,其裁决完全取决于主政之官的心意。
大明律,规定的再严密,但对于百姓而言,律法,根本就不存在,因为终其一生,甚至都不会跟律法打任何的交道,也不会知道那些种类繁多的条款。
就像稳婆,是决计不可能去状告胡老爷,因为最后只会得到一个胡老爷冤枉,稳婆不冤的结果。
律法,是统治者的统治工具之一。
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