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一个好人。
护送她跋涉千里到达长安,陪伴她在陌生的城市落脚,信任她关怀她,无论什么时候她询问天气,他都会回答:“明天会是好天气。”
她最喜欢好天气。
好天气的天空是蓝色的,和故乡的天一模一样。
不过贺鲁显然不在意叶长庚是不是好人。
他哈哈大笑道:“无论好坏,都是敌人!让我们趁大唐内乱,把河东道收入囊中!不知公主殿下可有妙计?”
“有楚王李策在,”格桑梅朵无奈地笑笑,“什么样的计策都不是妙计。”
李琛夺位,他们也曾谋划许久。
让太子喜欢叶娇,让李策对太子心生忌惮。
晋州的弓弩、勾结好的官员、被鼓动着造反的百姓,每一件事,都是一张做好的罗网。
可李策竟然为了朝廷,甘心帮太子翻案。
他抽丝剥茧,还原真相。逼得李琛不得不铤而走险,逼宫夺位,最终惨败。
如今李策就在云州,想要突破云州防线,难如登天。
贺鲁抱起手臂,鄙夷不屑道:“那就先杀李策。”
“不错,”格桑梅朵终于止住咳嗽,轻触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缓缓道,“大唐兵法说,‘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善用兵者要避开敌军的锐气,可汗先斩锐气,勇气可嘉,也算取胜之道。”
“难吗?”贺鲁问。
“以前很难,”格桑梅朵道,“但如今大唐太子李璋,也希望他死。”
当敌人自相残杀,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李璋同上次皇帝病重时一样,每日早朝后,都到龙床前请安。
皇帝意识昏迷,仍未苏醒。
御医的治疗以祛风养血、通经活络、滋补肝肾为主,李璋仔细问了今日的汤药。
需要吃安宫牛黄丸。但是皇帝吞不下去,只能在水中化开,一勺勺喂进口中。
“我来吧。”他端着汤药上前,立刻被李璟阻止。
“我来。”李璟大步上前,已坐在龙床上,把皇帝揽入怀中,往嘴里喂药。
皇帝的嘴唇有些歪,喝一口,就要流出半口。
李璋僵坐在一边,贤妃给他递了块手巾,李璋才找到事做。
他为皇帝擦干嘴角,一连换了十多块手巾,药才吃完。
李璟仍抱着皇帝,轻拍后背。
“这是做什么?”李璋问。
“等着父皇打嗝,”李璟道,“御医说,这样能防止父皇吐出药,呛到自己。”
李璋微微动容,叹息道:“听说你一直待在这里侍疾,回去歇歇,让别的兄弟们来吧。”
李璟表示自己不累。
他拍着皇帝的后背,拍得皇帝的头发乱蓬蓬地摇晃,他自己也跟着摇晃,说道:“这算什么?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等父皇醒了,看我孝顺,重重恩赏。二哥你就不要抢我的功劳了,前朝那么多事,足够你忙的。”
李璋的确也有些累。
他对贤妃点头,又嘱咐高福几句,便离开寝殿。
李璟拍背的动作慢了些。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努力瞪大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眼皮打架几次,便受惊般睁开。发现李璋没有回来,才僵硬地把皇帝放下。
太累了,又累又困,原来照顾病人这么辛苦。
他忍不住也要躺在龙床上睡着,被高福提醒,带去偏殿歇息。
贤妃娘娘走过来,为皇帝盖上薄被。
“圣上有福气,”她握住皇帝的手指,轻轻按揉,“儿子们都孝顺。”
只可惜在病床前尽孝的儿子,反而不是那个最受宠的。
万里江山交给别的孩子,一身病痛要这个孩子承受。
民间如此,皇家竟也是如此。
李璋并没有离宫,他去了皇后处。
这里原本是后宫尊贵之处。
每日清晨,便不断有宫妃前来请安。内侍宫婢穿梭不停,时不时捧着不知是谁进献的礼盒走进去,又带着皇后的恩赏离开。
无论是内侍还是女官,都恭肃、倨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品阶低的宫妃是没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她们只远远地望上一眼,便心生敬畏,小心离开。
然而此时这里门可罗雀、如同禁地。
守在立政殿外的禁军恪尽职守,看起来是在守护,事实上却在禁锢。
好在皇后并没有受什么罪。
她的儿子居太子之位,就算圣上在昏迷前下旨夺了她的金册,也没人敢欺辱她。
不过对皇后来说,没有权力的日子,即便锦衣玉食,也度日如年。
见到李璋,皇后猛然起身,华贵的衣裙垂在地上,在不甚明亮的室内,像蒙尘的珍珠。
“太子。”她大步走来,握住了李璋的手。
激动、委屈、欣喜、满含期望。
皇后嘴唇颤抖,眼中翻涌泪水,又渐渐消失,保持着中宫皇后最后的尊严,温声道:“你来了。”
太子的神情很自然。
自然到甚至有些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件有些棘手的朝事,不想面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想想办法。
“听说母后向李璟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