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浩海在罗家宅子外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罗家的门房才出来回话:“廖郎君有请。”
廖浩海并不曾用大理寺评事的身份。
他怕打草惊蛇。
廖浩海和小厮阿四阿五大摇大摆的进罗家去。
罗祭酒品阶不高,俸禄不多,养的孩子又多,宅子又不大,他们看到,刚才充当门房的罗家下人,正匆忙地奔向庭院的角落,拿起扫帚扫地。不过罗家的庭院不大,也没有想象中的文人文雅的气息。庭院的一角,似乎还堆放着一些杂物。
廖浩海收回视线,便看到罗大郎君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廖郎君久等了。”
明明方才他们就在卖扇子的店铺见过面,但罗大郎君此时当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的确厉害。
廖浩海也不揭穿,只笑吟吟和罗大郎君客套:“在下不请自来,冒昧打扰,是在下的不是。”
“怎能是冒昧呢?廖郎君能来我们罗家,是我们罗家的荣幸。”罗大郎句神情激动。
这倒不是装的。
都是官,但廖家与罗家是云泥之别。
罗家连个使唤的小厮都没有。
罗大郎君亲自将廖浩海迎到小小的花厅里。
花厅的确很少,摆了桌椅后,连半丈见方的空隙都没有。
花几上摆着的盆栽,要死不活的。
但罗大郎君很兴奋,脸上没有半点局促:“廖郎君请上坐。”他的意思是让廖浩海坐上首的位置。
廖浩海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这罗家也是文人雅士,怎地就这般没有骨气呢?
罗大郎君没有骨气,但他还是要脸的,径直在客人该坐的位置坐下:“罗大郎君,今日在下冒昧来访,是为了……”
“大哥哥。”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廖浩海的话。
廖浩海吃惊地看到罗三娘罗四娘站在门外,后面还跟着四五个羞答答的小娘子。看那装扮,看容貌,廖浩海猜,那几个小娘子应是罗大郎君的妹妹们。
但他只是来见罗大郎君的,并不是要见罗家的小娘子们。
罗大郎君满脸笑容:“廖郎君,这是罗某的妹妹们。这是三娘、四娘、五娘、六娘……”
罗家小娘子们满脸娇羞,羞答答的给廖浩海见礼:“妾身/小女子见过廖郎君。”
廖浩海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他脑子也不傻,省得是他这条大鱼来了,罗家便豁出去了,将家中及笄以及还没有及笄的女儿都招过来见他了。
罗大郎君笑眯眯道:“廖郎君好不容易来,你们还不快快给廖郎君点茶?”
说话间,有仆妇抬了茶桌和点茶用的工具来。
罗大郎君简直就像是瓦子巷子里那些迎来送往的妈妈。
廖浩海疑心,但凡是每个像样一点的郎君上罗家门,罗家都是这般阵仗。实在是太可怕!
他的拒绝根本没有用,罗三娘已经在茶桌前坐下,纤纤玉手抓起茶饼,开始炙烤。
廖浩海瞄了一眼后面几个安静等待的罗家娘子。这是每个人都要展示一遍茶艺的意思吗?她们有空,他可没有空,而且他也没有兴趣。
他坐直身子,朝罗大郎君道:“方才在扇店,在下听店家说,大郎君最好收藏扇子。”
罗大郎君目光闪烁,很快又盛满笑意:“不过是喜欢而已,收藏谈不上。”
廖浩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去岁时,扇店有一把苏绣的扇子,绣的是折枝姚黄,栩栩如生,分外生动。后来此面扇子,被丁家大娘子买下,送给罗大郎君,罗大郎君可还记得?”
罗大郎君面容扯了扯,笑容僵硬:“廖郎君可真是会说笑,丁大娘子与罗某毫无瓜葛,她怎会无缘无故送罗某扇子?”
廖浩海看向罗三娘罗四娘,罗三娘正在碾茶,动作分明有一息的停顿。而罗四娘的面容则闪过一丝惶然。
罗家其他的小娘子,好奇地偷偷抬眼,看见廖浩海一脸肃然,又赶紧垂下头。
“果真是毫无瓜葛?”廖浩海将目光转回,灼灼地看着罗大郎君。
罗大郎君铿锵有声:“事关丁大娘子清誉,廖郎君还请不要再提。”
廖浩海叹了一声:“不瞒罗大郎君,在下并非是故意提起此事。而是家慈甚爱牡丹,尤爱姚黄。家中屏风摆件,多是牡丹。这不天气快热起来了,前日她忽然提起曾在扇店见过这样一面扇子,只不过当时她略有犹豫,并未买下。如今家慈又想起此面扇子,颇有些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在下这才向店家打听,得知此面扇子,竟是丁大娘子买去,后又赠送与罗大郎君,在下这才厚着脸皮冒昧登门,若是罗大郎君果真有这么一把扇子,在下原以五百贯的价钱买下。”
五百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五百贯足够他们罗家嚼用三月有余!
廖家果然是富贵逼人!
罗大郎君唇角仍旧扯着笑:“廖郎君孝心可嘉,若是罗某手中有此把扇子,定然分文不取,相让于廖郎君。”
廖浩海叹了一句:“那真是可惜了。也不知晓丁大娘子送给了谁。”
罗三娘已经在用茶筅击打茶沫了。
廖浩海起身:“既然如此,那廖某就不多加打扰了。告辞。”